冷冽的寒风透过破洞钻进了低矮的房屋,昏黄的烛火摇曳了几下,再一次熄灭了。
一道瘦弱的身影快速的站了起来,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少女很快便重新将蜡烛点燃了起来。
伏在桌案前的少年再次开始奋笔疾书。
柳翠冻的脸颊通红,将双手放在嘴前,不停地呼着热气:
“小魏,要不今晚就算了吧,是在太冷啦!”
那少年自顾自着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却是柔声回应道:
“翠儿,辛苦你了。你放心,等我来日上了那金殿,我发誓一定要带着你享尽荣华富贵!”
柳翠听得少年的言语,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寒冬腊月,柳翠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布衣裙,冻的瑟瑟发抖,内心却是觉得暖洋洋的。
即便这句话,那少年已是说了七年了。
她弯下腰,为少年研磨起磨盘,这磨盘,是她节衣缩食省下来送给他的。
他是读书人,怎么可以没有磨盘呢?
一双明亮的眼睛偷偷的盯着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
“小魏长得真好看呀”
少女心中暗自犯着花痴,窗外却响起了一声妇女的呼喊:
“死丫头,又跑去那个穷酸书生家中去了!你这副样子,以后哪家小子会娶你!”
少年抬起头,眼神之中有些愧疚。
柳翠却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别理我妈,以后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轻轻的开口说道:
“好。”
时光去悠悠,一晃又是三年后。
少女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动人,她站在渡口前,神色复杂。
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柳翠看着那同样已是长得高高大大的青年,为他整理了一番一口,故作轻松的说道:
“小魏呀,此去京城,可得早些回来。”
青年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等我金榜题名,定然会接你与我一同去京中共享荣华富贵!”
柳翠笑着摇了摇头,一双好看的眸子柔情似水的盯着青年的眼睛:
“我不想要荣华富贵,你只需记得早些回来便好。”
“你若是回来晚了,我可就嫁给别人了。”
听到柳翠的言语,青年沉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惊慌:
“放心吧小翠,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船夫在岸边喊了一嗓子,柳翠推了推青年的身子:
“快去吧。”
青年点了点头,转身走上了小船。
一叶扁舟在柳翠的眼中越飘越远。
她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情绪,快步跑到渡口边上,冲着那远去的小船高声呼喊:
“早些回来!我会等你的!一直等你!”
那青年站在船上,眼前是两岸青山,鸟飞鱼跃。
身后的声音终是没能传进他的耳里。
明月楼。
胡子拉碴的青年有些魂不守舍。
刚才还与他如胶似漆的小娘子们此刻却是站在一旁,双手叉腰满脸鄙夷的怒骂着他。
这已是他来到京城的第五个年头了。
毫不意外的,他又落榜了。
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这五年来,全靠家中的那位青梅竹马接济,才能苟活到如今。
今日心情实在憋闷,便想着来这明月楼之中寻欢作乐一番,却不曾想着明月楼的消费竟是如此之高,仅仅一瓶酒钱,便抵得上他大半年的用钱。
他也不知今晚喝了多少,只是眼前那些琳琅满目打的空酒瓶,怕是他这一辈子也买不起了。
看着那些壮汉手中的棍棒,他心中惧怕,在几人的注视之下,颤颤巍巍的写下了一封书信。
孤帆悠悠远去。
一如十年之前。
她日日守在这渡口边,可为何只见孤帆远走,从不见良人归来?
柳翠看着那青山掩映的江河,面无表情,仿佛心中早已没了悲喜。
她只想等他回来。
几年前,他传来一封书信,说是在京中惹了官司,需要一大笔银两。
她不假思索的卖了家中所有能典当的物品,托人送去了京城,并附上书信,希望他能早日回来。
可惜,从那以后,再也渺无音讯。
堤上的杨柳千丝万缕,亦如她的愁绪,摸不清从何而起。
那一成不变的江水日日东流,春花开落,秋风吹着那夏月走。
人比黄花瘦。
眼看着日落下山,柳翠心中却像是习惯了此番情景,落寞的转身回了住处。
老母亲早已经将她赶出了家门。
她本是这村中最好看的姑娘,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只是她心中一直记挂着那低头读书的青年,一一拒绝。
她已经快三十了,却还未嫁人,和她同龄的女孩,都已是五六个娃娃的娘亲了。
家里嫌弃她丢人,将她赶了出来,她便在渡口边上盖了一座小屋,日日眺望远方。
“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的”
一对人马从渡口前走过。
那骑在骏马之上的中年男子意气风发,冲着一旁的美妇笑着说道:
“娘子,此处便是我的故乡,当时我便是从这渡口入了京城。”
那美妇人自顾自的看着风景,好似没有听得男子的言语,却是目光一凝,看着那渡口边的一道声音,开口道:
“那人一直站在那里做什么?”
男人顺着美妇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头发半白饱经风霜的老妇人一动不动的站在渡口边上,不知在眺望着什么,故作幽默的打趣道:
“许是盼着她的情郎归来吧,哈哈哈!”
柳翠隐约间似是听到了那时常在耳畔响起的声音,蓦然回首,却看到了那意气风发的男子正和美妇一起朝着渡口走来。
她面无表情,好似没有看到这一切,又回过头,看向那青山。
男子只觉得字妇女似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倒也没有细想,携着家中美眷,上了那轻舟,渐渐远去。
柳翠目送着那孤帆远走,渐渐消失在水天一线,一如当年。
她灿然一笑,似是心中有了解脱。
“小魏魏大人”
“魏相,魏相!该出发了!”
魏升从床榻之上惊醒,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