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李世民？”

灵山之上，雷音宝刹之中，重重宝光华耀之后，如来端坐不语。

下首边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当日，被泾河龙王与李元吉所吓，魂入地府的那位……太宗皇帝？”

“当日冥府判官着他做一场水陆大会，这才引了他还阳，如今这般作为，怎的此番却像换了一人？”

“此事弟子也是不解，特请佛祖示下！”

当日魏徵斩泾河龙王，泾河龙王冤魂索命，观音菩萨恰好也在长安城，还驱走泾河龙王，救了太宗一命。个中原委，她原是最清楚的。

现在事情演变成这幅局面，要么是太宗皇帝演技太好，骗过了所有人。

要么就是另有隐情，但有佛祖在，此事却也不用她们凭空猜测，只等佛祖决断便是。

岂知等了半晌，却不见佛祖应声。

一双慧眼微眯，彷佛睡着了一般。

三位菩萨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佛祖幽幽说道，

“我以慧眼观之，过去未来，转生轮回凡十余世，这个皇帝并无不妥。”

哦......

菩萨们都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鬼怪作祟。

所以只是世俗皇帝的野心，想要留下千古传送的身后名？这倒也勉强可以解释。

“嗯！”

佛祖嗯了一声，肯定了菩萨们的猜想。

只是他嘴角微翘，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隔了重重金光，并没有人看见。

“既是如此，自可不必理会。”

观音想了想，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但龙树菩萨上蹿下跳，宣扬新教，阻扰西行大计，是否要做出处理？”

“天象有变，龙树应运而出，也合该他的密宗弘传，但注定不会见容于大唐…...”

如来话说到一半，又打住了话头。

这一次，文殊普贤菩萨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以往无数年，佛祖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变得吞吞吐吐的。

观音察言观色，意识到佛祖不想多说，立刻换了一个话题，

“此两者，皆可置之不理，但镇元子与贫僧讲，说他笃定三藏并非前世的金蝉子，这件事却非同小可。”

她等了一会儿，见佛祖又在闭目出神，遂加重了语气，询问佛祖道，

“此事，还请佛祖示下！”

佛祖叹了口气，双眼睁开，隔了重重云雾，看向远处天庭的方向，

“金蝉子禅性无双，唯有他来，才能取得真经，这是宿命的因果。且不论他前世是谁，这一世，他是取经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殊与普贤菩萨一起低头，细心琢磨。

表面上看起来，佛祖是在肯定三藏是金蝉子转世的身份，但言语之中，又有许多含湖之处。

很显然，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让观音信服。

西游之事，如来是总策划，那么她就是策划执行，别人可以不管，她却不能置之事外。

屡次三番在三藏那里受挫，她也实在是受够了。

“坊间都有传闻，说金蝉子被小星主夺舍，变成今日的三藏，结合他今时今日种种表现，贫僧觉得却有此种可能。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佛祖还需防患于未然才好啊！”

这话一改往日的温和恬澹，颇有些咄咄逼人之感。

佛祖带着几分意外，眼睛瞟向观音菩萨，

“你何故如此执着？小星主也好，金蝉子也罢，今世他是唐皇钦定，也是你举荐的取经人。是天意让佛教东传，也是天意使然，让三藏顺时应命，成为了取经人，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大势所趋，顺天而为’，只怕你们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势？到底是什么大势？”

“不可说！

观音再问，如来再答。

雷音宝刹之中的气氛，顿时就有些紧张了。

观音菩萨在三藏那碰壁，回来到佛祖这里，又连一句实话都问不出来，纵使修养再好，也有些绷不住了，

“可知佛祖如此，让弟子着实难办啊？”

“毁誉由人，我自心安。既然传法东土，所有的轻慢、怀疑也都是必须承受的因果。其实你真正的困扰，是来自龙树吧，他说《大藏经流弊百出，你们是不是，也都以为他说的是对的？”

如来缓缓扫视三位菩萨，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龙树所言，尽皆属实！”

佛祖不等三人回答，自己又说了下去，“但一法传千人，千人自有领会，领会各自不同。《大藏经要传世，也必须要被世间法理同化，必得有所疏漏，才能长久。法无定法，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就算你我再不愿意，却也莫可奈何。”

竟是如此？

观音低下了头。

难得如来会承认自己的经书有疏漏，也难得听他阐述世间的法理。

所有的疑惑不解，到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只是想不到身在如来之位，行事也有诸多的不得已，却让众菩萨难免有些消沉。

说来说去，这场布局，佛门也处处掣肘，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风光？

片刻之后，文殊菩萨抛出话题，打破了沉默：

“那么灵造司的人也在，又怎么说？”

“老天司舍弃前世今生，镇守天外天，立下不世之功，他想要为后人留下些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佛祖微笑着回答，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倒是玉帝的落子出人意料。卷帘处处维护三藏，着实有些反常……”

文殊和普贤两位菩萨，给佛祖的眼光盯着，都感觉有些不自然，连忙回话道，

“卷帘心机深沉，但我等不会插手！”

灵造司和卷帘的旧怨，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且全都义无反顾地站在灵造司这边，毕竟静轩居士出自玉虚宫，辈分上还是他们的小师侄，本意也想给卷帘些教训，奈何佛祖不准。

此刻，一准又是在试探他们的心意了！

“呵”

如来笑了一声，刚要说话。

却见殿外迦叶尊者疾步而来，远远地施礼禀报：

“启禀世尊，优昙婆罗花……开了！”

优昙婆罗花？

佛祖身形不动，眼光一转，慧眼穿越诸多时空界限，瞬间抵达一处幽闭的空间。

只见五方坛城之中，重重屏障之内，一方净池四周，大片银白色的昙花盛放，周身流光溢彩，释放出无尽光华。

“优昙婆罗花开，转轮王将现？”

站在佛祖身侧的几位菩萨，也同时看到了这番异象，不由自主地，都想起一句预言。

可是，现世如来仍在，优昙婆罗花开，这又预示着什么？

如来悠悠地说道：

“这便是了，转轮佛祖再现人间，那么太宗皇帝的所作所为，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什么意思？

这话不啻半空惊雷，终于把三位菩萨，连带着迦叶尊者都给震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