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能看到两条被牛仔裤包裹着的长腿逐渐靠近他，张了张嘴，没等“救我”两个字说出口，两声肉体破碎声便响起。

噗嗤！噗嗤！

谢离顿觉肩膀轻松、疼痛减轻，酸软的双臂也逐渐恢复。他正要挣扎着起身，却感到一股巨力传来，他竟被那陌生女人拎了起来。

“要不是签过协议，我真想给你来上一拳，让你的鼻梁骨彻底断成两截。”面前是一位留着灰白色短发的女孩，她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五官立体睫毛修长，深邃的眼眸配着一张厌世脸，她穿着简单的工装夹克和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短靴。

她的眉毛紧皱着，掏出一张卡片在谢离眼前晃了晃，“调查局，钟晓筱。”

“...谢谢。”谢离的衣领正卡着脖子，他费力地说道，“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

钟晓筱松开了手，她上下扫视了谢离一圈，表情严肃，“你这里在干什么？”

没等谢离回答，她指着电子封条追问道，“认识这四个字吗？”

“我没进去。”谢离解释道，“我只是看到了凶手，所以就拿着武器过来。”

钟晓筱用怀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她从上衣里取出一支手电筒，向门缝里照了照，片刻后，她收起了手电。

“威胁已清除，根据调查局条例，遇害人员死因视为自杀。”钟晓筱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是我错怪你了，你很勇敢，不过类似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做，这非常危险。”

“你之前接触过类似的事情？”

谢离摇摇头，“完全没有，头一次。”

“噢～”钟晓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父母呢？”

“都不在身边。”谢离简单地回答道。

钟晓筱突然凑到谢离面前，她轻咳一声，认真地问道：

“有没有兴趣加入调查局？”

谢离后退半步，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突然变脸的钟晓筱，“什么意思？”

“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钟晓筱拍了拍谢离的肩膀，“我们调查局会经常和这些家伙战斗，我看你还蛮勇敢的，换个别人裤子都能拧水，而且——”

“你父母双亡，很符合调查局的风格。”

你才父母双亡，谢离心里默默骂道。

“你说的‘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谢离问道，“我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钟晓筱突然伸出手掌，“来，抓住我的手。”

谢离依言握住她的手掌，入手却不是女孩特有的柔软细腻，而是布满掌心的老茧。

钟晓筱微微闭眼，她的身体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同时也将谢离裹入其中，后者惊叹一声，随即看向地面，只见原本模糊的影子变成了三个小小的灰色婴儿，其中两个已经被钟晓筱踢成两截，另一个被谢离电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这东西被称作烬体，来自于一个叫做烬界的里世界，普通人无法被它们伤害，除非感知到了它们。”

“对于烬体而言，感知即探索，一旦你以任何方式感知到烬体，你们就可以看到彼此，当然，你们也可以互相伤害。”

“就是它们杀死了王姨？”谢离微微躬身，用手戳了戳那个小小的婴儿，肢体坚硬冰冷，确实不像是人类。

“不一定。毕竟烬体不会莫名其妙地伤害普通人类，这三只烬体也许只是工具，而不是真正的凶手。”钟晓筱的表情严肃，“里面没有其他烬体气息，说明真正的凶手可能早就跑了，而从外部来看的话...”

钟晓筱收回了手，她拿出手电筒照向门框。

门框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灰色雪花，如雕塑般精美，却又充斥着死寂。

谢离顿时回想起来，之前自己摸到的灰色粉末，很可能就是碾碎的灰色雪花。

“从目前来看，凶手大概率是‘驯兽师’，他会操纵四种烬体发动攻击，喜怒无常，在作案现场会留下灰色雪花痕迹。”钟晓筱轻抚门框，纷纷扬扬的灰色粉末洒下，“灰色雪花是烬界的产物，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现世，触碰它也就相当于感知烬界，这也是驯兽师的恶意。”

谢离听着钟晓筱的讲述，突然愣住了。

灰色雪花？

他清楚地记得，母亲死亡后至今未解的一条线索，就是玻璃上绘制的灰色雪花图案。

难道这也与驯兽师有关？

谢离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找到母亲死亡的真相是他和父亲无声的约定。

“加入调查局，就能找到凶手？”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钟晓筱。

“不能保证，但这应该是找到凶手的最佳途径。”钟晓筱惊讶于谢离的变化，“你和那家伙有仇？”

“是。”他轻轻叹了口气，“让我想想。”

实际上谢离再清楚不过，自己没多少选择，一条凶案记录足以让他被所有单位拒之门外。况且，发生这种事以后，且不说新的房东会不会让他继续拖欠房租，他真的能心安理得地赖在这里吗？

谢离从来不缺乏勇气，一直有着自己的追求，他想要强大起来，强大到能保护所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只不过一直做不到罢了。

他一向信奉的人生信条也表明，能力变大的他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

“想想？想什么想。”钟晓筱冷哼一声，“把衣服脱了！”

谢离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双手抱胸，紧张地看着和他差不多高的钟晓筱。

“脱、脱衣服？”

钟晓筱抱着肩膀嗯了一声，“需要我帮你？”

“不不不，我自己来。”谢离连连摇头，立刻听话地将卫衣脱了下来。

“嘶。”脱衣的动作牵动了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见钟晓筱出神地望着他，谢离不禁慌了神，“还要脱？”

钟晓筱甩给他一个白眼，指着谢离的肩膀，“你自己看看。”

他歪过头看去，那是两排整齐的牙印，牙印为灰色，清晰可见，左右肩膀各一个，像是纹身般刺进他的皮肉。

“灰色伤口。”钟晓筱说道，“三到七天内，你的身体机能就会逐步衰退，最终死亡。”

“啊？”谢离面色苍白，“那我要怎么做？”

“两个选择。”钟晓筱竖起两根指头，“第一，加入调查局，做一名调查员，局里自然会为你处理。第二，进入调查局的创伤修复中心，他们会为你治疗并洗脑，最近七天的记忆会消失，你会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所以，如果我被洗脑，我就再也看不到烬体了？”

谢离宁可死在驯兽师手里，也不愿忘记这一切。

“对，这也是对你的安全负责。”钟晓筱说道，“不过各方各界都有逃避洗脑的流浪者，他们揭开了世界神秘的一角，自然不愿回归平凡，但最后的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

“那说明调查局很安全？”

“我们毕竟是官方的组织，人力财力都相对雄厚。”钟晓筱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是有一些自己的独到之处，不过情况也没那么乐观，所以我希望你......”

“调查局待遇怎么样？”谢离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钟晓筱愣住了。

“我同意加入调查局。”谢离重复一遍，“那里的待遇怎么样？”

“哼哼，包吃包住月薪过万。”钟晓筱挑了挑眉，她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做好准备联系我，越早越好。”

“谢谢。”谢离郑重地收下卡片。

“我警告你，你短时间内千万别对驯兽师有什么想法，他不是现在的你能应付的。”钟晓筱提醒道，她掏出一个袋子，将那三只烬体的尸体装了进去，“好了，今天的事就此结束，你还要切记一点，千万千万别和任何人提起关于烬界的事。”

谢离点点头表示明白。

“快回去吧，有什么事要做就赶快做，有什么人想见......”钟晓筱一把拆下电子封条，“就去和那个人好好道别吧，干了这行，就再也回不去了。”

谢离应下，两人就此告别，他看着钟晓筱的身影逐渐远去，又转回了头，出神地盯着王殷梅的家门。

或许对于普通的调查员来说，逮捕驯兽师如天方夜谭，但对于谢离来说，他拥有着一台作弊般的游戏机，他相信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化身猎人狩猎这头野兽。

谢离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坚定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