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藤堂京开着一辆越野车载檀木圆抵达案发现场,长滨市的高档住宅区,高尾山别墅。
这里的安保级别相当高,但并非没有漏洞,如果歹徒事先有所准备,还是不难潜入的。
兴许是刚刚发生过命案的缘故,别墅区内人流量不多,门口的保安也十分爱岗敬业,在藤堂京两名二人CIB身份后,对方仍向治安署核实一遍,才肯放行。
檀木圆忍不住驻足跟保安多聊了几句,随后转身追上渐行渐远的藤堂京。
藤堂京带檀木圆走在当时保姆领着孩子散步的小道上,藤堂京裹了裹衣领,搓手哈口气道:“都已经三月份了,天气还是这么冷,尤其这几天,降温格外厉害。你不觉得冷吗,我隔着外套都感觉阴寒刺骨,快受不了了。”
檀木圆摇摇头,“感觉还行吧,可能身体锻炼的比较好,穿得也挺多,并不是特别冷。”
两人在别墅区走了一圈,来到案发时的公厕前面。
摄像头有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檀木圆扫了眼后,径直朝里面走进去。
掀开黄色警戒线,两人戴好鞋套手套,檀木圆注意到女厕地面、墙面喷溅的大量血迹。
说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搏斗。
歹徒破窗逃跑的铁栅栏也有土火药爆破过的痕迹。
铃木秀吉是富商,想必歹徒很早就规划好一切,暗中潜入别墅区,摸清楚每天这个时间段保姆会带着孩子外出散步,甚至连作案时保姆的逃生路线都估测好了——
在歹徒出现的瞬间,如果一击不成失手,保姆若想逃离,距离最近最可靠的逃跑路线就是躲进不远处的公厕,凭借别墅区的安保级别,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而保姆只需要反锁门窗拖延到救援赶来即可。
但是很可惜,歹徒早就将公厕门锁及摄像头做了手脚,窗户也被偷偷安装土火药,只等保姆往死局里钻。
藤堂京又带着檀木圆来到一条偏僻的居民巷子,这里毗邻别墅区,是公厕女厕窗户爆破后,直通的地方。
巷子里到处刷着大大的‘拆’字,剩余住户不多,有队探员还在挨家挨户的摸排走访,但是一无所获。
破败的墙垣、老旧的路灯、废弃的电话亭,这些失去色彩的景象与路口墨绿的垃圾桶、鲜红色的拆字形成鲜明对比。
案发时,附近没有任何人看见抱着孩子夺路而逃的歹徒。
藤堂京指着这条昏暗逼仄的小巷,摇头道:“虽说这附近没有探头,但巷外交通干道的探头已逐一排查,并未发现有用讯息。歹徒想劫掠一个孩子离开巷子,并完美避开所有摄像头及居民的视线,是完全不可能的。”
多次治安官模拟生涯的经验让檀木圆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他反复观察这条小巷,如同一位身经百战的资深治安官亲临此景,与他共同钻研歹徒留下的漏洞。
只要犯罪,就一定会留下讯息。
如果你是歹徒,该如何实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带着孩子悄然消失,实现金蝉脱壳?
思绪不断发散,60岁治安官、25岁治安官、31岁治安官……所有的案发现场如一张张幻灯片接替出现在脑海里,各种破案思路如浮光掠影,稍纵即逝。
檀木圆脑海中不断模拟绑架案发生时的场景,大脑飞速运转着,就像高速运转的计算机CPU,超负荷运载。
如果此时给这台CPU浇上一盆冷水,大概会被瞬间蒸干。
别墅区、女厕、小巷、交通干道、人行道、行人……
各种要素齐齐融入进脑海,即将形成一幅斑斓的油画,油画上面,两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成型,像是个大人抱着小孩,健步如飞。
随着想象力的发散,檀木圆感觉自己整个人进入某种奇妙的状态,仿佛灵魂出窍,无视时间长河,无视物理障碍,逆转时间场合,以一种上帝视角回到了案发时的那一刻。
他们……
原来如此!
蓦地,时间飞速流逝,日出日落,光阴似箭,人影穿梭,灵魂归窍。
檀木圆醒悟过来,满脸振奋。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来听听。”
檀木圆问道:“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歹徒如果带着孩子,肯定会被人留意,并且留下线索。但换种思路,如果歹徒跟孩子分开走呢?”
藤堂京沉吟了会,“分开?那可是个孩子啊,除非……”
檀木圆点了点头,“没错,根据刚才的现场观察,公厕门口的血迹跟窗户的血迹是不连贯的,且勘验报告证实均属于被害人。然而被害人在进入女厕时已经遇害身亡,不可能爬来到窗户处离开,那么窗户上的血迹应该是歹徒身上沾有被害人的血逃离时蹭上去的。”
藤堂京点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附近居民走访没有查出嫌犯,周边摄像头也未发现可疑人员,唯一解释得通的可能就是,歹徒先把孩子藏了起来,然后把带血衣服处理掉,单独离开了巷子,这样便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藤堂京眼睛一亮,显然也认可了这种可能性。
“刚才你也说了,最近这段时间气温降得厉害,凶手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处理完血衣后,最紧要的就是找一件新外套穿上。”
“对,如此一来,只需要调查附近的服装店、商场……”
“嗯,这么冷的天气,凶手买完衣服很可能直接穿上就走,这跟一般人来买衣服用袋子装好拎走是不一样的,店员应该会有印象,可以让探员从这方面着手调查。”
藤堂京来不及去思考檀木圆一个见习新人如何考虑得如此周到的,他很认可对方的分析,同样认为这是一个调查突破点,立即安排探员调查附近的服装商店。
其实,如果细细多想,藤堂京会发现檀木圆的思维完全不是一个新人该有的,那种沉稳、老辣,无不带有资深老治安探员的影子。
随后,藤堂京又问孩子的线索。
檀木圆闪身,朝身前的垃圾桶努了努嘴。
藤堂京明白过来,“你是说,歹徒将孩子藏到垃圾桶里了?怎么可……”
随即,他重重一拍脑门,以右拳击左掌,恍然大悟过来,
“对啊,我怎么忘记这茬了,如果把孩子藏到垃圾桶里面,那么自然会被每日的环卫车收走,到时孩子就由垃圾桶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到垃圾车上。即使中途事情败露被发现,孩子也跟自己牵扯不上关系,仍可以全身而退!”
一直以来,治安署排查的重点都放在别墅区、巷子居民,以及寻找道路沿途携带孩子的路人身上,却忽略掉眼前最显而易见的东西。
藤堂京打出电话吩咐另一组探员,调查事发当天负责本片区垃圾回收的环卫车以及环卫工人,并向交通署调取环卫车的沿途监控录像。
很快,探员们的调查有了重大发现。
负责调查沿途服装商店的一组探员在南波商场一楼监控中发现可疑人员,对方赤膊走进商场,径直前往一家名叫KOE的服装店买了件黑色外套,离开时是穿在身上的,符合檀木圆所说的嫌疑人特征。
由于监控放大倍数有限,视频中的男子面容模糊,所幸服装店员对此印象较深,探员正在加紧整理对方所描述的形貌特征,稍后会由画像师给出一份嫌疑人画像。
同时,另一组探员调查到,该嫌疑男子从商城北门出去,乘坐一辆出租车离开,于是通过交通署紧急传唤当日出租车司机。
问询得知,嫌疑男子最终在新鱼津南路与第一京滨大道交叉口下车,而那附近刚好是监控盲区,所以无法得知对方之后的行踪。
回到治安署,在藤堂京的授意下,见习生檀木圆破天荒的坐在了会议室前排,与几名三处的骨干共同参与进一步的案情分析。
上户野被邝朗差遣送来一份视频分析材料时,看到眼前这幕,瞠目结舌。
来不及羡慕,很快,上户野就被藤堂京打发了出去。
几名资深探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队长会允许檀木圆参与案情讨论,想必队长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各自心怀揣测,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有什么神通广大之处。
藤堂京在投影里打开长滨市电子地图,嫌疑男子的下车地点恰好位于长滨新老城区交汇处,不仅监控探头稀少,人流量也不大,倒是片绑架藏人的好地域。
“环卫车跟环卫工人的调查结果怎么样?”藤堂京问道。
一名探员答道:“二组在赤坂区的一座垃圾填埋场找到了环卫工人,该工人已被囚禁两日,据交代,遭到囚禁前,一名蒙面男子抢走了他的环卫车。”
藤堂京面色凝重道:“看来,这起绑架案的团伙至少包括两人,案发当日,一名歹徒负责劫持孩子,另一名歹徒则负责驾驶环卫车将藏有孩子的垃圾桶收走。但迄今为止,还无法锁定嫌疑人所在的区域,广面搜查不仅耗费人力,还容易打草惊蛇……”
顿了顿,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看向檀木圆,“你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