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萧南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的神色,道“师娘,这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里面的人是”
还没等萧南把那人的名字说出口,房门被人拉开,萧东一面整理着衣襟,脸上阴沉沉的盯着萧南。
正当萧东想骂他几句,就注意到了萧南身侧的凌韵乐,以及他怀里抱着的萧程盈!
萧东愣在当场,“师父?凌韵乐,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凌韵乐手指抵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先进去再说。”
此时,萧西也听到声音走了过来。
显然,这小子的衣裳也有几分凌乱,一看方才就没做过好事。
凌韵乐倒是没有心情去管萧东和萧西发生了什么,只一心想着最要紧的事情。
把萧程盈放到卧榻上去,凌韵乐这才对三人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天君要亲自带兵攻打魔族的事情。今日我带着程盈过来,我不必说,你们也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了,不论如何,萧程盈都是灵云山派的人,更是迎春峰的上一任峰主,这一众弟子们的师父。
如果要给萧程盈找一个避难所,迎春峰是最好的所在。
萧西皱了皱眉,道“凌韵乐,你这么做,有没有经过我师父的同意?”
这话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凌韵乐真的在萧程盈允许的情况下把人送过来,怎么可能是在萧程盈昏睡了之后?
萧东立刻发了火,“凌韵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师父醒过来,她定然是要追随你而去的,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只会白白让师父伤心,你真是我真恨不得打死你!”
凌韵乐垂下眸子,“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她不会寻死的。”
话音刚落,凌韵乐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萧东打了他这一拳,显然没有打算收手的意思。
眼看着,萧东的拳头就要再次打到凌韵乐身上,萧西连忙握住他的手,“阿梓,你冷静些!”
这会儿情势紧急,倒是没人在意阿梓这个称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凌韵乐的身上。
萧西把萧东圈在怀里,生怕他再闹事。
但萧西也不是个宽容的,他眸子阴沉的看着凌韵乐,道“你有什么根据,难不成你觉得我师父是贪生怕死之人?”
凌韵乐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但是她现在身怀有孕,她不会,轻易寻死。”
这一番话,让在场萧程盈的三名弟子都惊诧了。
三人下意识地往卧榻上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全都沉默了。
凌韵乐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萧西,算我凌韵乐求你,我知道程盈喜欢我,在我死后或许她会难过,但这个孩子可以陪伴她。你应该知道她有多喜欢小孩子,当年的萧墨金,她也是喜欢极了的。我不想她因为顾及我的感受,被迫和我一起冒风险。”
萧西松开抱着萧东的手,把凌韵乐扶起来,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如果师父醒过来,执意要去找你,我也没有办法。”
凌韵乐摇摇头,“不会的,她不会的。我在她身上施了法,她会睡上三日,三日之后,我和天族一定会有一个了断。所以,在那之前,你只需要好好照顾她,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萧东也没有了过激的举动,想起多年前凌韵乐那副脆弱的样子,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简直判若两人。
“对了,还有这个,帮我转交给她。”凌韵乐从怀里掏出一个乾坤袋和一封书信。
萧西接过那两样东西,点了点头,“我会的。”
听他这么说,凌韵乐心中放心了许多。
他站在卧榻前,盯着萧程盈的睡颜看了许久,喃喃道“如果有机缘,想办法让她再找一个更好的夫君吧,我不会怪她,我替她高兴。”
凌韵乐说着,转过头来,看了三师兄弟一眼,道“你们也多帮帮她,我知道一个女人独自怀着身孕,日子会很艰辛,但是我我没有办法。”
萧西问道“和天族一战,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我可以尽全力帮你办到。”
凌韵乐摇了摇头。
这场仗是在所难免的一场浩劫,凌韵乐已经做好了要用自己殉葬的准备。
如果把灵云山派牵扯进来,反而是连萧程盈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葬送掉了。
这不是凌韵乐想看到的。
所以,即便是萧西真的能帮得上忙,他也绝对不会开口。
萧东全程没有再说一句话,他虽然心里替师父觉得不值,但是他也了解师父,想着就算没有了凌韵乐这个混小子,师父早晚会走出阴影,过上普通的日子。
凌韵乐离开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次。
但是分别是在所难免的,凌韵乐知道他和萧程盈之间总归要有这么一刻。
从灵云山派离开后,凌韵乐便返回了魔族,开始准备明日的大战。
他调动了几乎全部魔族的兵力,但却并没有要让这些魔族将领一战的想法。
凌韵乐知道天君最想要的是什么,是他这个杀害天族公主的凶手的性命。
第二日,两军交战,凌韵乐第一次见到那位天君。
凌韵乐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一点惧怕,他以前总觉得无法想象的会对这位天族主宰产生畏惧,可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凌韵乐一点也不害怕他。
两人分别在两个阵营的最中心,凌韵乐喊道“天君陛下,此番您的来意我很清楚,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想亲自领教一下天君陛下的厉害。与其两族打来打去,死伤无数,反倒是两败俱伤,还不如我们两个人对打,你若是有本事杀了我,我便心甘情愿的送命。”
天君冷笑,“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今日我便替你祖父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这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凌韵乐的祖父和天君曾是一代人,甚至两人之间还曾有过交集的。
是以,虽然古往今来魔族和天族一向不和,但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战争。
若非凌霜在其中挑拨,想必如今天族和魔族还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三日后,萧程盈从睡梦中醒来,身旁有人正扶着她的身子,给她喂粥水。
萧程盈半靠在那人的身上,眼前只能瞧见那人一双素净白嫩的手。
这双手虽然好看,但萧程盈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并不是凌韵乐的手。
她皱了皱眉,一把握住那只手,想借力抬头往上看。
还没等她瞧见对方的脸面,那人便开了口,“师父,你醒了?”
这声音,是萧墨金的声音!
萧程盈心头一下子凉了一半,一种很不好的念头爬上心头。
她甚至不用思考,就能猜想得到为什么凌韵乐不在身边,为什么陪在她身边,给她喂东西吃的人是萧墨金!
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可萧程盈还是不敢相信,她声音沙哑地问“你师娘呢?你你师娘呢?”
萧墨金眸子暗了暗,道“师娘他他没了。”
萧程盈心头像是人猛地凿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叫她忍不住挣扎了起来,无意中打翻了萧墨金手里的粥碗,粥水洒在被子上。
萧墨金连忙起身收拾,萧程盈却在他一松开自己的刹那,猛地伏在卧榻边,吐出了一口淤血。
这可吓坏了萧墨金,他也顾不上什么粥水了,连忙扶起萧程盈,“师父,师父,你没事吧师父,你先冷静些,师父”
萧程盈晕死了过去。
萧墨金连忙跑出去,寻了大夫前来,又命人去叫了萧西师兄。
大夫给萧程盈诊治了一番,道“姑娘身怀有孕,不能过度忧伤,如今只是一口郁结于心的污血清除,但日后还是要让姑娘保重身子,否则这孩子怕是保不住。”
萧程盈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
萧墨金趴在她卧榻前,似乎已经很久没睡觉了,只是趴着便忍不住睡了过去。
萧程盈宛如一具死尸一般,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无顶。
凌韵乐骗了她,他骗了她,这个事实让她心中苦闷。
脑海中泛起了萧墨金所说的那一句,师娘没了!
没了,人没了!
萧程盈眼眶湿润了起来,眼前恍惚间瞧见了那个漂亮的少年在冲她撒娇。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你决心赴死,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
让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萧程盈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声音低沉而又沙哑的呜咽着。
好疼啊,真的好疼,心脏像是被人撕裂了似的。
大概是她的哭声吵醒了萧墨金,少年缓缓抬起头来,一见她醒过来,便惊喜的喊着,“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师父你是不是很难受?”
萧程盈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淌着眼泪儿。
萧墨金焦急的给她擦拭泪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萧程盈。
在萧墨金的心里,自己的师父一向是最勇敢最坚强的。
她是他活下来的唯一希望,是他所有的曙光。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宛如太阳一般照耀着萧墨金阴霾的人,此刻竟然深陷阴霾之中,哭得声嘶力竭。
萧墨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声一声地安慰着萧程盈,“师父,师父,你别这样,大夫说了,你这样下去,你腹中的孩子也会保不住的。算我求求你了,师父,你不要哭了,别哭了”
那少年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可萧程盈根本止不住眼泪,整个人都如同一具破碎的玩偶,哭得悲戚。
那个孩子,都怪那个孩子,她现在真的好痛苦。
萧墨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师娘给师父留下了一封信,师父你先看一看,你看一看好吗?”
这话像是一把将萧程盈从迷迷糊糊之中叫醒了,她怔怔地看着萧墨金,
“在哪里?阿乐的信给我!”萧程盈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悲戚的哭腔,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难过。
萧墨金慌乱的翻找着,最后将一枚乾坤袋和一封书信放在萧程盈的手心里。
“师父,你先看一看,师娘给你的信中说了什么,你先不要难过。”萧墨金不知所措的安慰着。
萧程盈颤抖着双手将那封书信打开,她真的很想看看那封信,可是自己哭得泪眼模糊,根本看不清楚信上写了什么。
这样的挫败让萧程盈近乎崩溃,她无助的紧紧攥着那封信,可是自己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好难过,好绝望,可是又没有任何办法。
萧程盈几乎想要喊出声来,甚至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能清醒一些,能看清楚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终于,萧墨金似乎看出了萧程盈的窘迫,他低声道“师父,我帮你念吧,好不好,我念给你听,你不要着急。”
萧程盈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把那封信交到了萧墨金手上。
萧墨金一句一句将信上的内容念了一出来。
程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我知道,我骗了你,我对不起你,我是个坏人。
可是,我真的很舍不得你,程盈,你不要为我的死感到难过,我死的一点也不难过,我很高兴。
我不是为了你才送命的,我想杀凌霜,早就想杀了他了,这不是你的错。
原本,你同我说了那些要跟我一起去死的话,我真的很感动,我也想着,或许我们一起死掉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可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怕我一个人死去会觉得害怕。
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怯懦,我其实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我只是在你的好中沉迷了自己,我甚至没想到我可以这么勇敢。
我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勇敢的我,竟还还留下了一个勇敢的孩子。
程盈,当我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时,我真的有点生气,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但是你却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