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蝴蝶圣泉旁,篝火烧的劈啪作响。
垭口要害处驻扎了两百多人,牛羊马匹围在外侧,将道路堵得死死的,其中一部自然是包元乾所在的商队。
而另外一部则是北风与扬天所率领的巴尔虎部的进贡队伍,白日他们撇下后方看护队伍的族人,便追击而去,包元乾却没想他们的部队人数也不少。
几人一番交谈,才知道都是去哈喇和林,包元乾回转与章山端商议,觉得这伙人身份无疑,便与他们合路自蝴蝶小道同往和林,互为照应。
“来,包兄弟尝尝我巴尔虎部的阿剌吉酒!”其中一处营帐外,几人围坐一旁,北风丢给包元乾一个酒囊豪爽道。
包元乾接过酒闻了闻,有一股浓烈的刺鼻味,是蒸馏酒,这个时代经过蒙古帝国的征服与交流,已经掌握了阿拉伯人的蒸馏酒技术,酿造出来的酒也颇为辛辣上头,隐隐有了几分后世白酒的烈度。
他大饮一口,酒味沿着鼻子直冲脑门,“好酒!”
“来,包兄弟这碗酒我扬天敬你,白日若无你们出手,我们还未必能抓住那两口贼首。”扬天一提酒壶一饮而尽。
白日两兄弟与鞑靼部中的阿苏特部一番大战,他们领着五个勇士追着这些阿苏特部的溃兵而来,正巧遇上了翻垭口的明军商队,包元乾等人无心插柳,却意外帮了他们,还搜出了两个领头人胸口的阿苏特部信物。
巴尔虎人历来豪爽,双方相识后,便一口一个包兄弟的称呼包元乾。
“二位兄弟,你们本名叫甚?”包元乾问道。
包元乾感受着草原人的豪爽,心下却对他们的名字颇为好奇,扬天,北风,不管哪一个都不似蒙古人的名字,倒像是汉人小说里的高手。
北风朗笑道:“我们自小有个蒙古名,不过我们却自小受到大元汉文化熏陶,自己给自己取了这汉文名,所以....那原本的蒙古名倒也就不提了。”
包元乾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这林中百姓对于大元的汉文化却是耳濡目染。
他心中一琢磨,却也释然,也是。
在他看来,其实在后世许多人对于元代有着刻薄偏见的看法,以为元代皇帝都文化不高,不通汉文,对于汉文化是一种破坏。
实则不然,元代皇帝中虽然有不通汉文者,但却事出有因,自元世祖忽必烈开始足有五位帝王倾心汉文化。
其中,又以元文宗的汉文化水平最高。
其余六位中,有两位早夭不算,其余四位或长期驻守漠北或流浪在西藩,因此也没有接受汉文化的学习。
可以这么说,但凡顺位继承,执政时间稍长些的元代皇帝都精通汉文,且对于汉文化这样的高等文明打自心底的崇拜。
皇帝尚且如此,所以政策文化上对于儒学也是大力发展,自隋唐以来的科举制度在元代也并未消亡,反而是放松了对儒学的钳制,任其蓬勃生长。
更难能可贵的是,元代打破了许多儒家的禁锢,使得国家贸易得到了发展,各种思想宗教广泛传播,使得老百姓接受的思想更加多元。
关汉卿等人创作的元曲便是佐证,唐诗宋词元曲,三大绝唱,对后代的戏曲文化发展奠定了绝对的基础。
最讽刺的是,真正迫害汉文化的事件,比如八股文,文字狱,海禁还有闭关锁国,不管哪一样都对我们的文化产生了极大的伤害,而这些,都发生在明清。
所以看待史书不可以狭隘,要以端正的态度不偏不倚地看待任何一个朝代,客观才是治史的第一要素,汉人建立的王朝未必是弘扬汉文化的,少数民族建立的朝代也未必是迫害汉文化的。
在古代封建朝代,任何王朝不管民族是什么,第一要素都是阶级矛盾永远大于民族矛盾,所有的统治者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而各展其能。
至于民族大义?底层百姓没文化不懂,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吃饱,而高层统治者只会择其有利一面而行,民族有利于自己统治,那就团结民族,反之则狗屁不如。
所谓的民族大义,倒成了别有用心的生乱者蛊惑人心的由头。
包元乾饮了口酒,继续问道:“北风兄,据我所知你们巴尔虎部与其他的林中百姓不同,乃是受蒙古本部(鞑靼)辖制,为何与这阿苏特部老死不相往来?却与瓦剌的马哈木相熟?”
因为在白日交谈,包元乾知晓了这波亡命徒便是阿鲁台所统领的阿苏特部人马,北风说自己的巴尔虎部与鞑靼阿苏特部有仇,而巴尔虎原本应是受鞑靼统辖,却没想到反倒跟鞑靼阿鲁台打的不可开交。
北风听罢,苦笑一声,兀自看着酒壶道:“我巴尔虎部自归顺天骄成吉思汗后,便一直忠心耿耿受历任大汗统治,从无二心。”
“只是,自那阿鲁台趁乱取得鞑靼大权后,我们的日子便难过起来,他是一个主张恢复只有黄金家族统治的蒙古本部时代,对于斡亦剌蒙古尚且敌视决裂,对我们这样的林中百姓,更是厌恶至极。”
扬天点点头,“正是,那阿鲁台对于治下的林中部落进行惨无人道的打击,所以我们屡屡遭受大难,不得不转投瓦剌太师马哈木。”
包元乾听罢心中忖度着草原的局势,这瓦剌鞑靼自坤帖木儿死后,这鞑靼太师阿鲁台便趁机与瓦剌决裂,分出了两个朝廷,分庭抗礼。
瓦剌土尔扈特与绰罗斯打的不可开交,而鞑靼中虽然平和些,不过鞑靼被明军数十年打击,已经远不如瓦剌。
加之阿鲁台是一个极为传统的蒙古贵族,执意恢复成吉思汗时代那种唯蒙古本部为尊的秩序,对于巴尔虎部这样的,在他眼中的杂种部落自然不会客气,双方一开打,瓦剌鞑靼各自称霸却各自内乱,倒也是一塌糊涂。
这些一手消息,是后世史书得不来的,多打听一些这些消息,对于日后自己的所思所做,倒是百利无一害。
扬天不知包元乾心中所想,又敬了他一壶笑道:“包兄弟弓马本事惊艳绝伦,是有高人指点吧?”
包元乾尴尬道:“谬赞了,侥幸学的一些弓马本事,不足一提。倒是扬天兄你,弓马娴熟不说,一身武功更是出类拔萃,包某羡慕至极。”
扬天挥挥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来喝酒!”
三人围着篝火,敞开痛饮间只见香风一阵,将将在圣泉沐浴完的萨仁雅走了过来。
“好啊,出来喝酒也不带上我,给我一口!”
萨仁雅一把夺过包元乾手中的酒,也不避讳包元乾喝过,径直便对着红唇间咕咕灌下。
北风扬天二人见着这豪放的蒙古女子,神色古怪地看着包元乾。
包元乾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哦...呵呵...这是..这是在下内人。”
“是啊,我是他的...内人。”
萨仁雅落落大方嫣然一笑,伸手掐在他腰肉上,疼的包元乾龇牙咧嘴,却不失礼貌地对着兄弟二人和煦的笑着。
“哦!”二人听罢,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模样,呆若木鸡地点点头,看着这两个奇怪“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