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划江峰。
武骁孤零零地走向授道宫的方向,眼底冰冷,他不再恐惧一个人走夜路了。
明亮的授道宫前,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流向此汇聚,而今日,他的身旁已经没有闻人越了。
四周的师兄们,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讥讽,武骁面色如常,坦然的向前走去。
这时,前方一道瘦削的身影隔着人群,拦住了他。
挡在两人之间的人群迅速散开,幸灾乐祸的准备看好戏。
“王应师兄回来了?他问心关过了吗?”
“废话,能回来当然过了呀,但听说他的青梅竹马被遣回原籍了,据说是内心浮躁,爱慕虚荣。”
“怪不得王应师兄不高兴,这凡人今天怕是要惨了吧?”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
很奇怪的感觉,上辈子自己是个比较内向的人,只想老老实实地宅在家里,来到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我可能会尿裤子吧?武骁自嘲的想到。
而此时,他内心却出奇的平静,可能这就是摆烂的好处吧?
在这陌生世界里,我没有一个亲人,唯一相熟的师傅,在刚才已经与他走向了陌路。
从此,只为了活着而活着,谁不让我活着,我也不让他好好活着!
武骁微微抬起头,凶狠地看着对面眼神同样凶狠的王应,似乎想将对方的样子刻进记忆深处。
【已检测到您周围的道友体内存在心魔,已帮您链接!】
武骁面无表情地开始查看这段记忆,王应!果然是他!
画面中的王应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眼神失望,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他一个人出来了,和他同进问心塔的师妹不在了。
耳边此时传来一道轻微的钟鸣,“咚!”
尔后王应听到一阵低沉的耳语,而此时,这段耳语也清晰无比地传进了武骁耳中:
“都是那只该死的蝼蚁,害的师妹离你而去!”
“都是该死的天罡宗!不过是几条凡人的贱命罢了,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搅得宗内不得安宁?”
“杀了那只蝼蚁,为师妹报仇!用那蝼蚁的命!接引魔仙!”
此时切换到王应视角里的天空陡然变得猩红起来,一股无名怒火凭空升起。
心中自此只有一个念想——杀掉那只蝼蚁!
回忆戛然而止,武骁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里,还来不及思索,对面的王应眼里肉眼可见的充满血丝,旁边所有人此刻都能感受到王应的冲霄之怒。
【警告!有仙器正在夺取心魔权限,正在驱逐中!】
【已驱逐完毕,对方心魔链接已断开。】
眼前的王应,眼中的血丝迅速消失,逐渐泛起一阵清明之色。
他此时有些迷惑,他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么想不顾一切的杀死这个师弟,虽然有点恨他,但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和对方拼命才对?
而武骁此时什么都没说,只是绷着脸,冷冷地盯着对方。
......
划江峰云端之上,陆轲口中轻“咦”一声。
闻人越诧异至极:“心魔暴走了!怎么一下子停了下来?”
“你运气真好,魔宗果然还盯着这孩子。”陆轲此时似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魔暴动不是应该直接拼命吗?怎么停下来了?”
闻人越准备下去,陆轲问道:“你准备干什么?”
“下去阻止算了。”闻人越觉得计划似乎超出了他的预计,刚过的问心塔,出来溜达一圈就产生心魔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魔宗的目标一直没有变!一直想杀这个所谓的“幸存者“。
只是他们太急了,正好和他撞上了,不然刚刚练气十二层的弟子暴走,绝对足以杀死武骁。
“他现在还没离开天罡宗,他还是我的弟子!”闻人越深吸一口气。
陆轲不以为意:“急什么,去把洞见峰,逆知峰的那两货找过来,准备溯源!”
“护山大阵已经开了,我现在在这里站着,没人能宰了他,快去!”
闻人越咬咬牙,转身离开。
......
黑色小屋内,那几道身影此刻有些愣住了。
“本我钟的锁定居然断了?”佝偻身影此刻有点吃惊。
邪魅男子也是不敢置信:“仙器的锁定被断?峰主应该都断不了此类仙器锁定吧?”
瘦弱身影此刻缓缓起身:“撤!仙器是不会出现因果的,他们查不到我们这些副峰主身上。”
“但是出了问心塔后这名弟子行程,会被"逆知未来"查一遍,你我没现身,也不会被发现。”
“但是出手者的实力范围一定会被锁定!”
“他们那些造化峰出来的峰主不会被怀疑,咋们这些副峰主绝对是第一批怀疑对象。”
邪魅男子此刻更不淡定了,他还是不明白本我钟的锁定是怎么断的,本来眼看那个练气十二层都要动手了,却一下子清醒了。
“大家都想好怎么交代,这次太邪门了,本来想隐蔽一点的,没想到多出了这么多事。”佝偻身影此刻缓缓消失在了小屋里。
魁梧身影更是不耐烦:“又要回去守着执法堂了,每次看着那些被关起来的血食,真让人饥渴难耐啊!”
语罢,小黑屋内空空如也,下一秒,被道道星光笼罩,遮掩住天机。
武骁冷冷的问道:“师兄找我何事?”
王应倒是有点手足无措了,我一个练气十二层找你个凡人能有什么事?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说我要捶你一顿,为师妹报仇吗?
王应的心声传到武骁脑海里,挑了挑眉,回复到:
【女人就是影响修炼,感谢师弟帮我除了这一祸害,要不和他拜个把子?】
王应此刻有点尴尬,突然觉得眼前的师弟越看越顺眼:惨遭灭族大祸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只是一个孩子,他能做什么呢?
愈发觉得这小师弟眉清目秀的,王应有点支支吾吾地回复道:“无事......听说......师弟近来惨遭横祸,做师兄的来看看你。”
周围的人此刻都有些佩服王应师兄,刚刚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样,此刻冷静下来过后假意安慰,却是在重新接起武骁的伤疤,这手段实在是高啊!
这时,授道堂的门口出现一道人影,傲立在授道宫台阶的最高层:
“王应,你真是越活越转去了,他把你未婚妻赶出宗去,这你还能受的了?哈哈哈哈。”
台阶上是一名一脸傲气的年轻人,身上穿着宗门弟子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你们划江峰的人可真是大度啊!”年轻人继续嘲笑道。
王应面色一沉:“陆玄舟,你成陆峰弟子来我划江峰作甚?”
陆玄舟咧嘴一笑:“我也刚从问心塔出来,想来看看把宗内弟子搅得一团稀的师弟长什么样,认个脸罢了。”
“哪想到,今日还看见划江峰练气大弟子的另外一副嘴脸,实在是大开眼界啊!哈哈哈哈!”
陆玄舟大笑不断,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找武骁约下私斗,打赢了,本座亲自为你筑基护法。”
陆玄舟的笑容陡然凝固在脸上,这好像是他爷爷给他传音,他有点不敢相信,不禁将目光移向武骁。
他不明白一名小弟子而已,为什么能引起自己家成陆峰主的注意。
王应阴沉着脸说道:“我划江峰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以为仗着峰主是你爷爷就能为所欲为吗?”
陆玄舟顺势说道:“哈哈哈哈!那还真是,有个峰主爷爷真的能为所欲为。”
说着,直接跳过层层台阶,重重落在武骁面前,一脸狂妄地看着他,嘴里啧啧道:
“就是你害的我们这一代进了问心塔啊!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我不像你们划江峰大师兄那么大度!我比较喜欢快意恩仇。”
说着,凑到武骁耳边,并没有压低声音地说道:
“今天晚上戌时一刻,你家门口的小树林里,我来讨教一下。”
“别想着跑,跑了,以后我成陆峰弟子就专门堵着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罢,也没有给管武萧答应与否,就大笑着转身离开,丝毫不把划江峰的弟子放在眼里,走到一半,回头指着下方弟子说道:
“哦,对了!你们今天早课不用上了,你们峰主,执事出门有事了!哈哈哈哈哈,连个代课的都没有。”
此时,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在场的弟子一个个的对武骁冷眼相待。
“就是因为他,我们才被成陆峰的羞辱。”
“为了他那点破事,连个上早课的人手都抽不出来!”
“活该挨打!你晚上去不去看他挨打?”
“去去去!害的我们这么狼狈!要看他好好挨点教训!”
......
武骁转身离开,他没有争辩,和一群孩子是没有什么争辩的意义的。
从这些弟子口中,他也逐渐明白:这个世界里凡人的性命是多么不值钱,原来不是所有地方的人都能被当做人看待的。
要打一架是吧,为什么不试试呢?
武骁已经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属于这里了,他要尽快逃离这个囚笼,在这里呆久了,可能真的会死的。
本质上和魔宗没什么大区别,凡人在他们眼中都是蝼蚁,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