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一起埋了吧?
苏小姑娘默默思量。
陆清铖整个人僵在原地,待见到那少女的模样,才缓解了心里的紧张。
是个看起来很娇弱的姑娘,笑眯眯蹲在他身后,杏眼弯弯,单纯又娇气。但,她碎发间近在咫尺的那枚细痣,流露的却是令人费解的媚意。
她说,“偷看可不是个好习惯呦?”
他想回自己没有偷看,可想到方才少女说的前半句话,又有些羞于见人,最后只能不正常的僵滞在原地,缄默不言。
苏仙见此,眼中多了几分怜悯,“……长得挺漂亮,没想到是个迟钝的傻子。”
“哎,小傻子,这里可是坟地,要玩也不要跑到这里来啊?运气不好的话,会见鬼的。”大概刚做了件畅快的事,她难得有耐心,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问,“要我送你回家吗?”
看着面前五官清隽,眉眼脆弱的少年,实际年龄未知的苏仙多了几分大姐姐的女性光辉。
陆·小傻子·清铖却是后知后觉,拍开身侧纤细又绅士的手,脸色彻底阴沉。
谁是小傻子啊?
倒不是苏仙有意戏弄,而是陆清铖那张脸的确年少,他现下已二十有四,样貌却如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眉眼青涩,长睫如扇,端的是惹人怜爱。
现下,天色黑沉,连苏仙都是遭了骗,慢吞吞撑着下巴看他,继续絮叨,“是害怕了?”
“虽然我的确是鬼,但……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鬼吗?”她做了个捧脸的动作,眼波涟涟,肉嘟嘟的小脸蛋看起来又乖又软。
她本来是打算走的,结果走到半路,突然觉得先前那墓碑不该立,就又跑回来把那碑掀了。
然后,恰巧听到了那两人的对话——艳鬼、白面书生什么的。
庸俗得很。
“我可不是艳鬼哦。”她可不喜欢白面小生,她只喜欢好欺负的小可怜。
他倒勉强合格。
小姑娘砸吧嘴,笑容愈发无辜。
陆清铖现下已经排除了这少女是鬼的可能,看着她凑近的脸,苍白的脸上都晕了几分血色。等到那人再开口叫小傻子,他像是终于忍无可忍,强行撑起身子,将她整个人笼在身影之下。
而后,他听见自己问,“你叫谁小傻子?”
约莫太过虚弱,那语气并不凶,倒更像是恼羞成怒。
苏仙被他那高个子惊了一顿,几乎下意识把身后的铁锹往他脑门上一甩。
陆清铖脑子里甚至还在想这哪来的胡闹小丫头,下一秒便轰然倒地,留下个拍着胸脯的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太黑了没注意,怎么这么大只?”
【人家是成年人,一直这么大只。】
黑猫遮了遮眼睛,表示没眼看:任务者预备役的排名一定是假的吧!不然排名第一的怎么会这么胡闹!居然还瞎调戏人!它回头一定要投诉!
苏仙拍手,像是有些失望。
不过,她可没什么愧疚心,脚丫子踢了踢他的胳膊,想着出师不利,扛着个铁锹又哼哧哼哧走了。
.
然后,当天夜里,御史府遭了鬼。
原主是御史府的大小姐,同时也是当朝太子即将过门的太子妃,朝中政治争端或是后院那些破烂事,都可能是原主死亡的导火索。
苏仙打算一一排除。
她第一个盯上的就是与原主关系不错的三小姐,原本想着趁着夜黑风高来一波恶鬼寻仇,诈些消息,谁知一进屋子,自己先被一声惊叫嚯嚯了耳朵。
“姐,姐姐,你怎么来了……”柳薇薇出人意料的没有入睡,而是靠在书桌边,脸色煞白。
苏仙见状,顺水推舟,咧嘴一笑,“好妹妹,我当然是回来看你的,荒郊野外躺的太冷了,我的血都被冻僵了,妹妹不会嫌弃我吧?”
“当然不会。”柳微微含着泪,眼神痛苦,连连摇头,“……姐姐想待多久都行。”
她几乎要被吓哭出来了。
且不说她本就老鼠大点的胆子,就苏仙这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模样,怕是谁见了都要吓上一跳,更别说是心中有愧的她了。
可,原主昨夜才遇害,现在天都没亮,按理来说,苏大小姐失踪的事情还没被人发现才对,这柳微微为什么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微微呀,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苏仙歪歪脑袋,语气有些阴恻恻的。
柳微微又想起昨天傍晚看见的场景,几番挣扎后,一双眼睛终于被崩溃填满,“姐,姐姐……我……”
“是我的错……”
“我也不想见死不救的,我生母早逝,除了姐姐无处依靠,昨日看见姐姐被人拖走,我也想找人救的,可是……”
可是那群人看起来太凶残……她犯了怯。
她怕报复,她不敢。
三言两语,苏仙大概把事情捋了个明白,见她这么配合,也不装了,“你记得那群人的样子吗?”
柳微微像只受惊的兔子,红着眼眶摇头,“记不太清,不过有个人看起来很凶,手臂上有条很长的伤疤。”
“还有,我……我好像在那群人里看见了雨秋和小桃。”似乎怕说错,她说完这话,又急着否认,“当然,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毕竟那时候太阳快落山了。”
雨秋是二小姐柳如霜身边的婢女,小桃则是被苏仙埋进地里那个,原主的婢女。
苏仙思考片刻,见她畏畏缩缩,又是自责又是脆弱,出人意料的伸出了小手,揉了揉少女的头,“既然觉得是看错了,那就不要再提了。”
原主眼中的柳微微一向是怯弱的,所以她才处处照顾。虽说见死不救这种事的确让人有些心寒,但退一万步讲,就算柳微微真的跑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多一个受害者罢了。
再说了,这小丫头也不过是个十五未满的孩子而已。
“安心睡吧。”叹了口气,心情简单的苏仙吹灭了手边的灯。
本就昏暗的内室彻底被黑暗吞没。
柳微微原本惊惶未定,现下灯一灭,却是诡异的安心起来。
柳大小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母亲亡故后,若不是大小姐处处关照她,她估计早就被那些势利眼的奴才欺负死了。
也正是因为这人太好,她才没办法原谅自己的懦弱,久久不得安眠。
“姐姐,你没有出事,对吧?”所以,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她低声开了口。
回应她的是窗外的风。
走近了往外看,窗外空无一人,连那影子,都同院子里那黑沉的垂柳重合到了一起。
像是场虚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