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与原主自幼年开始便待在一处，算来已逾七年，原主也将她当成亲妹妹对待。

可，白眼狼这种属性大概是埋在骨子里的，即便原主待她再好，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将原主推进火坑。

苏仙接受这段记忆时其实还挺无语，但她毕竟不是那温柔少女本人，就算是觉得下头，反应也没有陆清铖想象中那么激烈。

而后，这场主仆会面，也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结束了。

大概一眼看出了苏仙的不同，小桃咬紧牙关，缩在角落里什么也没说，一副认了错，又顽固不化的样子。

这就造成，苏仙离开地牢时同样保持了沉默。

倒是陆清铖，看着她头顶略微颓丧的碎发，生涩的递过来一方手帕，眼神闪躲，“查案这事，极少有一蹴而就的。”

大概是在安慰。

苏仙接下，仰头回以一笑，“我知道。”

“不过，陆小郎君能不能不把她交出去啊？她可是唯一的线索了，你也不想我一直缠着你吧。”这一口一个小郎君越叫越顺口，大概是改不掉了。

陆清铖干咳两声，应了一句好。

而后，他又问，“那你的……”

“送还给柳家吧……”苏仙算是发现了，这人脾气好的很，说话也有礼有度，单单看起来就极好欺负，于是，她话说一半，尾音猛的一转，“当然，陆小郎君如果喜欢的话，偷偷留下我也是不介意的。”

小姑娘坏心眼的冲他眨眼睛。

陆清铖不争气的偏开了脸，耳尖微红，声音越来越低。

“一具尸首，我留下做什么……”他又没有收藏尸首的癖好。

陆清铖觉得自己实在是吃不住这跳脱的小姑娘，看着她眉眼弯弯的小模样，也没了跟她继续纠缠的想法，出地牢后便将她交给了熟悉的婢女。

苏仙自然没有意见，随口调侃了他两句就乖乖跟着人走了，留下那松了口气的青年，面色古怪的摩挲了下湿淋淋的掌心，这才叹着气离去。

这可乐坏了领着苏仙的婢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这幅样子，小姐你是怎么办到的啊？”

“可能因为我比较好看？”苏仙认出她就是先前进屋那个，满脸老实。

婢女一噎，呆滞片刻后又是噗嗤一声，险些笑出眼泪，“你骗谁呢，我们家公子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我看小姐你模样也不像什么普通人，不会是咱们公子的老相好吧？”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承认，非得说是因为你好看，我也是接受的！毕竟女孩子嘛，脸皮薄……”婢女满眼写着我懂。

苏仙：不，你不懂。

看着她那副样子，苏仙沉默片刻，脑子像是突然开了光，竟也不受控制的冒出些花花文章来，“……你是看了《青梅录》？”

婢女懵了下，点点头。

苏仙于是理解了。

这书是最近流行起来的。

里头有个官绅与绣娘的章节，男主就是不近女色这一挂的，但他一碰到青梅竹马的腼腆绣娘就会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纯情又浪漫。

只可惜，那书吧，教了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女儿家不好看的那类书，所以原主看了一点后便红着脸收住了。

而这人……一副深有研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想着，小姑娘缩了缩手，眼神微妙的加快了脚步。

婢女乐呵呵跟上来，倒半点不觉得害臊，“你也看过啊！那我们可以探讨探讨，往后小姐也好教教公子……我叫朱曲，我姐姐说我留在府里往后是要伺候未来夫人的！”

“哎，小夫人，你叫什么啊？是到了年纪过来找我们陆大人成婚的？还是说陆大人移情别恋，你过来抓人的？”朱曲约莫是个人精，称呼换的尤其的快。

“我姓柳。”苏仙白了她一眼，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

再说了，她那小脑袋瓜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让小姑娘去教一个大男人啊？

真不靠谱。

小姑娘撇嘴，不再说话。

至于称呼，膈应的不是她，届时难受的也不会是她。

爱咋咋吧。

.

柳小姐的尸首，陆清铖派人放到了柳家人搜查的线路上，等尸首被他们带回去，派出去的暗卫才功成身退。

之后，柳府陷入了古怪的低气压之中。

连带着一直在宫中辅政、订立新章的柳御史也火急火燎赶了回来，老泪纵横，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柳小姐是柳家夫妇的掌上明珠，现下这堪称狼狈的尸首，着实是给了他们夫妻两当头一棒。

柳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一面哭，一面还要骂那个联系不上的嫡子，焦躁悲伤，半点不见平日里端庄严肃的影子。

柳微微也偷偷看过姐姐的尸首，瞧着上头各类伤痕，沉默半晌，终于眼泪花花找上了柳如霜。

但，柳如霜近来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对。——她近来总是梦见柳婧雯，梦见她给自己添菜，说这是最后一顿，吃完了就一起走。

她可不想一起走。

于是她又哭又闹，最后柳婧雯无可奈何，还是放过了她。

但，到了下半夜，那个身影又会出现……

“你找我做什么？”被折磨的没了脾气，等到柳微微过来，柳如霜的模样已经镇定了不少，黑着眼圈，脖子上缠着绷带，连身上的刺都像是被拔了干净。

柳微微嘴唇嗫嚅了下，见此，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口，“姐姐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与我有关？”柳如霜一愣，像是被踩了痛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怎么就与我有关了？柳微微你别血口喷人！”

“是，我的确不喜欢柳静雯，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别人家的庶女都是一块的，怎么到了她们家，她就独木难支了呢？

柳微微想说自己看见雨秋了，被这么一反问，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攥着帕子落泪。

因为柳婧雯索命的原因，柳如霜现下也不敢对她过分，冷笑了声便把她扫地出门了。

柳微微只能暂且回去，谁知走到花园时，远远看见池塘小亭里立着个修长高挑的紫衣身影，身上蛟龙蛰伏，背影略显落寞。

她心里再度涌起一股悲哀感，捏着帕子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