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炒了期货！有烟吗？给我来一支！”

朱利安的后背忽然靠倒在座椅靠背上，原本略有挣扎的神色，忽然间变得坦然了许多...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个？”

朱利安肯定自己当初确确实实是买进了白银期货合约的消息，宛如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卡特的心头上。

卡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有对朱利安此时坦白的不解，有被背叛、信任被辜负的痛心，有对当初自己幼稚的懊悔...

过于复杂的情绪波动，让卡特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准确描述。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自己给对方递去香烟时，手有些颤抖...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客观存在的事实也不会因为我的避而不谈而消失于这世间。或许你会一直都想不起这件事，但，万一呢，万一哪天你就忽然想到它了呢？！”

燃烧着的烟火，绚烂夺目。猩红的火光闪亮了一阵后，伴随着一股浓烟吐出，悄然间变得暗淡...

“这件事就好像一根刺，一直卡在我的胸口。我原本计划是明年，等你高中毕业时，也等老虎第一年的收益出来后，再跟你坦白的，可刚刚，你却提到了人的两面性...”

“我觉得，如果我不说清楚这個问题，我将无颜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同样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卡特看着窗外，没有开口。继续听着朱利安给自己的解释...

“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啊，我年纪大了，又有家庭的束缚。我从在基德尔公司当股票经纪人开始，就是一个只敢把目光放在低价股身上的小气鬼，抠搜鬼。你让我去炒期货，我怕啊！”

“期货要是赚钱，那固然是激动人心的好事。可要是一旦赔了...我的家庭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不光是我承受不了当时亏本的风险，你也不行...”

“可你还是炒了期货，不是吗？”

朱利安的话让卡特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我早前的投资方法，有点...嗯，吝啬？之前的我特别喜欢找低价股。虽然盈利周期慢了点...”

那时候朱利安脸上微微窘迫的表情，有些尴尬的反应，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甚至当初，他的坦诚也是自己选择他的一点...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黑钱的理由！

“是，我的确炒了期货。但我购进的期货合约，并没有很多...我动用了34万美金购进期货合约，但我却用了一百六十多万美金去做风险对冲！”

“以这笔钱为基础，还有莪的房子为抵押，甚至抵押了部分我旗下客户的股票证券，再加上从亲朋好友处，一共借入了大概650万美金，总共800多万美金。再用这笔钱为担保，借入大量的白银现货用以对冲白银期货下跌的风险。然后，你都看到了，现货我亏惨了！”

风险对冲？！

卡特一时间没有太理解朱利安的意思，什么现货和期货对冲，听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好在似乎是知道卡特不了解这些，朱利安随即解释道：

“借入的白银现货卖出就是在做空，吃下跌收益；购入期货则是做多，吃上涨收益，在同一时间对关联标的进行反向操作，从而规避单边风险。”

“当初我在买入34万美金的白银期货时，同时卖出800万美金的白银现货。等于是，我在用34万美金买入了170万盎司的白银期货的同时，我卖出了72万7千多盎司的白银。”

“后来银价涨到23美元一盎司时，我在期货上可以获利2000万左右。但相应的，我在现货上就亏了，我不得不用23、24、甚至最高达到了29美元一盎司的价格，购入超过74万盎司的白银用以平仓我的空头。为了平仓这一笔亏空，我花了一千八百八十多万。最终的实际收益，其实只有一百一十多万...”

“等等，你买入34万的白银期货，为了平衡风险，你做空了八百万的白银？！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朱利安话语里的逻辑不难理解，这么一解释后，卡特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两头下注！

我即赌你涨，又赌你跌！就好像摇骰子时，我在单双号上同时下注，那无论是你摇出来的是什么结果，我总有一边赚的，也有一边亏的。

只要保证这两者之间的利差，是正向的，那自己就是赚钱的！

这个思维逻辑不难理解，只是坐在车上，没有办法拿出纸笔验算的时候，单听数字，卡特本能地觉得这两个数值之间差距有些大。

就好像，同样押注单双号。正常人的逻辑，不应该是，差不多吗？然后在自己认为可能性更大的一方，稍微倾斜一点比重，以规避特么每次都是盈亏平衡的尴尬局面。

所以乍然一听，34万对标800万，这...

“呵呵，对当初的我来说，这可是豪赌了！如果不是受限于我的资质问题，恐怕我还会贷得更多...”

朱利安呵呵一笑，感觉到卡特话语变多了，心知卡特已经将自己的解释听了进去。至于能不能接受，或者说，心里有没有释怀不好说，可起码，交流的渠道是比之前顺畅多了...

“卡特，你要知道，对于空头来说。要面临的是，有限的利润空间和无限的亏损风险！就比如当初以11美元每盎司抛出的白银现货，哪怕银价下跌到无限趋近于0，我的盈利也只有每盎司11美元差一丢丢。就拿11美元每盎司的盈利来算，最终收益也不过七百多万。”

“而期货呢，以当时的白银期货保证金1000元来算，34万美金，足够我吃进340份合约了，一份合约5000盎司，总额就高达170万盎司，假设是同样程度的银价下跌，我的亏损将会达到一千八百多万，纵然有现货做空的收益填补，其中的差额也依旧有一千一百万美金之巨！”

“所以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用800万美金做空白银现货去对冲34万美金的白银期货，已经是在冒险了。当然，这里面我的操作也有瑕疵，平仓时机没有平衡好，不然利润应该不止一百来万...”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说实话，当时吧，我觉得这些事没有必要对你说，毕竟那时候你只是我名下许许多多客户中的一员，哪怕相比而言，你属于比较优质的那种客户，可本质上没有区别。”

卡特闻言有些沉默，的确，当时的自己和朱利安的关系可没有如今这么密切。即便是故意坑一把自己，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至于自己主观感受上的愤慨也好，恼怒也罢，那都是自己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和华尔街整个大环境有什么关系？

华尔街这地方，吃人才是常态...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