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不觉间,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已经通透明亮。
冬日的早晨本就比平常要亮的晚,加上昨日爬山的缘故,阳朔腹中早已有了饥肠辘辘之感。
如果不是想要怀中丫头多休息一会,早就已经吩咐对方起床做饭去了。
眼下虽是太阳未出,寒风也依旧刺耳,但阳朔从窗外的亮度,大致也能猜测到,差不多已到巳时,说不定是午时也不一定。
他斜眼撇了一下左边的小鼓包,用调侃的语气道:“不知道少爷的小棉袄醒了没有,还好没有太阳,不然屁股都已经晒红了。”
随着阳朔的话音落下,他身旁的鼓包出现轻微的抖动,接着萱儿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通红的小脸钻了出来。
尽管她捂着小嘴,但眯成月牙儿的双眼,以及那急促的呼气和抖动的身躯,出卖了想要忍住不笑的本意。
似乎因为太过难忍受,钻出被子后,萱儿再也忍不住地发出了咯咯的笑声,道:“少爷,你真是的,太阳怎么会晒到那里呢。”
阳朔愕然道:“是吗?我还以为睡懒觉的人都会把屁股露在外面呢。”
萱儿岂是听不出阳朔的意思,她早就想起来了,只不过不敢乱动而已。
“少爷,不是萱儿睡懒觉,是……是少爷……”
阳朔一脸奇怪:“我没说过让你睡懒觉吧,少爷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怎么可能是我?”
听到阳朔的辩解,萱儿心里满是委屈,但,感受着那只一直未停止动作的手,她的脸上就有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她俏脸羞红,道:“少爷,不是萱儿不想起来,是你……你的手一直捏着萱儿的脚不放。”
说罢,萱儿内心不停的暗啐道:“少爷真是的,从半夜醒了之后就一直捏人家的脚,弄得人家不敢出声还不敢睡觉……痒死了。”
阳朔愣了片刻,发现自己左手好像确实捏着一块柔软的地方,收回手,他恍然道:“我就说,昨晚睡觉的时候怎么摸到一个这么舒服的地方,原来是萱儿的脚啊。你要相信少爷,少爷不是故意的,都是这只手的问题。”
萱儿:……
吃完早饭已是未时,说是午饭也不为过。
不知是不是昨日爬山体力消耗太多的缘故,阳朔足足吃了六晚米粥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好在是他事先就下令多煮一些,不然某位丫头就只能舔锅底了。
正在萱儿收拾完残局,阳朔也起身准备返回屋内之时,一声巨响从院外传来。
二人快步来到屋外。
只见院外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碎裂,不少裂开的木片直接倒插在雪地,满地碎屑。
一个身穿白色绣金貂裘,头戴祥云玉钗的少女,举止傲慢的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阳朔眼底一沉。
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议事厅用难听的言语讥讽自己的女孩。
虽然阳朔之前从未见过,但从昨日女孩所坐的位置就能知道,对方就是阳府二夫人,林氏年仅十岁的幼女阳欣儿。
他尽管被禁足在后山,但也从萱儿口中了解过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
因为是阳府唯一的小姐,不但继承了其母亲秀丽的容颜,同样传承了阳府绝强的武学天赋。
据说习武不到两年,便已走到通脉之境,拥有这种修炼速度的人,整个安青城没有超过一只手之数,天赋之强,可见一斑。
看着踢门而入的阳欣儿,阳朔尽管心有不喜,却依旧准备上前打招呼。
但刚走两步,阳欣儿稚嫩而又傲慢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说你这个野种昨晚在后山受伤了?不会想要寻短见轻生吧?”
阳欣儿一脸嫌弃地看着阳朔,看到后者那手上包扎的纱布,更是露出嘲讽的笑声。
阳朔一脸平静,任凭阳欣的言辞句句扎心,他只是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还真会忍不住的反驳几句,就算不反驳也做不到现在的淡然。现在,他的人生虽然依旧黑暗,但已经有了一条通往光明的小路,他需要做的只是隐忍等待时机。
似乎瞧见阳朔没有任何反应,阳欣儿脸上隐隐有怒意浮现,就在她想要再嘲讽几句的时候。
一只白净而又修长的手拍了拍她的肩上,“欣儿,他毕竟是我们的大哥,怎么可以这样无礼呢。”
闻言,阳欣儿扭头看向身侧,不知何时一位身穿白色襦衣,容貌俊秀的男子走到她身旁。
看着身旁的阳旭,阳欣儿没了刚才的傲慢,脸上出现乖巧的笑容,喊道,“哥哥。”
接着她又望向不远处的阳朔,不服气地道:“哥哥,对他还要什么礼!他母亲让父亲还有阳家蒙受多大的屈辱,就算他死一万遍,也不足以平息大家的怒火。每次外出欣儿都能听到其他人的闲言碎语,欣儿想着就来气。”
阳旭微微摇头,道:“那些事情与大哥又没什么关系。而且,父亲让大哥在后山禁足思过已有十年,就算大哥有错,也已经得到相应的惩罚。”
不等阳欣儿回答,他已经带着笑意率先来到阳朔身前。
“大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看着身前彬彬有礼,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阳朔平静的道:“多谢二弟关心,为兄除了久咳体虚之症,一切都还算安好。难得二弟和小妹来到寒舍,我们进屋说吧。”
阳朔刚伸手示意,阳欣儿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走了过来。
“哼!谁要进你这种破烂脏乱的地方,老鼠都不想进去。哥哥的衣服可是价值千金的冰蚕丝制作而成,要是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说完,阳欣儿似乎还有些气不过自己哥哥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恶狠狠地盯着阳朔,道:“要不是哥哥听说你昨晚受伤昏迷,说要过来看看你,我才不会跑过来呢!”
阳朔闻言,微微皱眉,但立刻又松了开来。
先不说他的地位在阳府何其卑微,就算不卑微他也不敢做出过多的反应让对方出手。眼前这位言辞刺耳的女孩年龄虽然不大,但身体里的力量却不是他能够抗衡。
院内四处碎裂的木片还历历在目,他这种比普通人都还不如的身体,自然不想尝受那种滋味。
似乎察觉到阳朔的难堪,阳旭板着脸对阳欣儿斥责道:“欣儿,我不是告诉过你,对大哥要尊敬一些么。”
说完,他望向阳朔歉意地解释道:“小弟是听闻昨日大哥受伤昏迷,心有挂念所以才前来探望,小妹年幼,口不择言,还请大哥不要责怪。”
阳旭从怀中取出一个瓷质药瓶,递向阳朔,道:“这是小弟特地从娘亲那里要来的疗伤药,此药外敷,大哥每日擦拭三次,手上的外伤不出五日便可康复。”
看着阳旭递过来的药瓶,阳朔没有伸手。
他禁足在后山已经十年,从未见过这位二弟来看过自己。
这个时候对方不但带着药,还跟着一个充满偏见恨不得自己死的小丫头前来,显然不只是关心着简单。
阳旭似乎也看出阳朔内心的顾虑,微笑地说着:“再过几日便是大哥的大喜之日,大哥也不想以这种状态去成亲,而丢失脸面吧。当然,就算大哥不在乎,还请大哥为父亲和阳家考虑。”
他把手中药品放在阳朔脚下,行礼道:“小弟告辞,希望大哥早日康复。”
接着,阳旭便牵扯阳欣儿往院外走了出去。
“原来是怕自己带伤成亲丢了阳府脸面!”
阳朔看着脚下的药瓶,闪了闪眼睛。
随即阳朔又想到了更多可能,只怕阳旭不知是为了家族脸面而来,更是为了自己而来。
毕竟阳朔之所以要入赘,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位二弟,如果阳朔带伤成婚,定会落下口舌,而首当其冲的说不定就是这位二弟。
沉思良久,阳朔最终还是选择接受现实,尽管他心里对药瓶有所抵触,但总比身体不时感受到的疼痛来得好。
再说,就算他带伤成亲让阳旭算计失败,那也只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先不说每日右手传来的疼痛以及行动不便带来的困扰,单是带伤成亲的做法,就怕是会让他在慕容府本就不高的地位变得更加不受待见。
阳朔蹲下身子拿起药瓶,透过门外望向逐渐缩小的两道身影,突然间,竟然听到远在数百米之外的二人谈话。
“哥哥,欣儿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来后山,你看他的穿着,就像个低贱的下人一样,看他一眼欣儿都感觉不舒服。”阳欣儿的声音充满不解和嫌弃。
阳旭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欣儿,他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名义上的大哥,看一看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阳欣儿忿忿地道:“可是欣儿看见他就来气,如果不是他和他母亲,欣儿怎么可能会被其他姐妹嘲笑,每次和她们出去玩,欣儿总感觉抬不起头。”
“哼!听娘亲说他八岁的时候就本来就应该死掉的,后面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命大居然还活了过来。”
听到阳欣儿的抱怨,阳旭用略显沉冷的语气,道:“现在来看也不是坏事,至少,他帮我处理了一个难题。如果没有他,慕容家的事情还真不会这么轻松就处理好。”
“还有,娘亲之前已经告诫过你,关于这件事不要再多说,要是让父亲听到,说不定会引出不少麻烦。等那人入赘慕容家之后,娘亲会劝父亲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中移除,到时候就不再是我们阳家之人。记住了没有?”
“嗯嗯……欣儿记住了。”
院内的阳朔听着二人的交谈,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本来就应该死掉却不知道为什么活了过来?”
阳朔紧捏药品,脸色沉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