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为英明之主,那就肯定会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如今形势已然非常危急,神武侯知道不能拘泥于形势,否则必然反受其乱。
此刻,他看着城墙下,不断奔涌而出的大军,望向身边的人,继续道:“诸位,我等为国家尽力,为社稷而战,有些时候必然要不顾一切,毕竟我们不是文官,政事上犯错,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若是在两军交战下,但凡哪里出现了失误,那就是致命的,在战场上打仗,是要死人的,而我们身为将领,除了打胜仗之外,还有为手下将士的生命负责。”
“谁都是爹娘养的,若是因为本帅用燕王的马匹,而能够多活一人,即便承受陛下和朝廷的指责,本帅也心甘情愿。”
他的话,掷地有声,而且非常坚定,没有任何迟疑。
这,便是大魏的第一名将。
后方的那些将领们,在听到这一席话后,眼中纷纷露出振奋之色。
这些人,都是神武侯带出来的,历经过血战,也清楚老侯爷的为人,爱兵如子,从不会随意去下让士卒们去送死的命令。
所以即便之前众将,对于神武侯的决定有些意见,可依旧选择听从。
因为这是血雨中拼杀出来的信任。
“侯爷,我们明白了。”
此刻,众将不再多言,明白老侯爷不惧一切指责。
既然如此,他们自然也不会害怕,正如刚才所言,此举是为江山社稷而战,问心无愧。
就算被言官们捅出去,说镇北关将领和燕王勾结在一起,那又如何呢?
“好了,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同时派出斥候,随时打探有关于草原大军的消息。”神武侯留下了一句话后,当下便转身走下了城墙。
他知道,现在的一切,仅仅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才是重点。
众将听令,然后各司其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正如神武侯预料的那样,林氏两兄弟在出城之后,草原大军先是不为所动,但因为事先得到了命令,因此就直接化虚为实,正式开始进攻。
双方之间,经过一段时间的停歇后,终于再一次开始了交战。
镇北关中,时时刻刻都有军报传来。
但凡将领也都陷入了忙碌之中。
只是。
镇北关使用燕王送来战马的消息,确实如今朝廷百官关注的重点。
...
京师,皇宫之中。
魏云弈端坐在御书房内,手指不断敲击桌面,神色中满是不耐烦。
因为在他的面前,数十名御史台的官员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口水都要喷出来了。
而这些人虽然是各说各的,但实际上都在阐述通一件事情。
那就是燕王为知会朝廷,私自派遣兵马前往镇北关。
认为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觉得燕王,完全没有将朝廷和皇帝陛下放在眼里,所以对此,朝廷必须要做出反应。
更有甚者,直接说燕王这是想要借为北境战事分压的说法,为自己练兵,同时,还是要给神武侯留下一个好印象。
事实上,无论是派兵马没有知会朝廷,亦或者是去镇北关之外练兵,这都没什么。
可最后那句,给神武侯留下好印象,就完全不同了。
如今神武侯为这征北大元帅。
掌握了整个北境的兵权。
完全可以说是权势滔天,尤其是北境兵马,乃是大魏王朝的精锐。
若是燕王,真的和神武侯搞好关系,那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想。加上前段时间的消息,燕王削平燕地所有势力,掌握了大权,又在招兵买马。
万一在这时候觊觎中原,想要做点什么,而后方,又有神武侯的支持。
那朝廷,完全可以说是危在旦夕了。
因为燕王加上神武侯。
朝廷没有任何能力与之对抗。
其实,这种话一般人是完全不敢说出来的,一不小心就会被降罪,怕是直接被压入大理寺。
可御史台的言官,本就有监查和上奏之权,個个都头铁无比,当初燕王就藩之事,就是这些人到御书房内,直接站在魏云弈面前反对。
若不是魏云弈机智,将张正明搬了出来,才让这些个御史们偃旗息鼓。
可现在,燕王和神武侯之间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谁都不能忽视的那种。
尤其是魏云弈。
在刚听到此事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但冷静下来后,却不这么想了,因为他了解神武侯的为人。
这是一位真正的国之名将,与张正明一样,忠君为国,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动摇其心智,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如此人物,你说和燕王搅在一起,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可是知道,原来的时空中,即便原主直接选择收缴兵权,神武侯都没有丝毫犹豫。
而这,也是大魏能走上巅峰的重要原因之一,有真正为国为民的文臣武将。
所以魏云弈对神武侯,是非常放心的。
不过这燕王嘛...
他的想法,倒是和那些个文官一模一样,是想要在镇北关局势严峻的时候,帮助神武侯一把,这样就能获得这老侯爷的好感。
将来在起事之时,就算得不到神武侯相助,可至少也不会被针对。
朝廷没有了神武侯,那在军事上,怕是要弱上非常多。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弟弟真的非常聪明。
在原来的时空中。
对方就完全没有这样做。
不过对此,魏云弈是能够相同的,毕竟原主那时候,也没让神武侯去北境啊。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如何去应对面前的御史言官们。
魏云弈很清楚,这数十位御史,不过是来打前站的,现在朝廷上下,全部都知道了燕王和神武侯的事情,一时间人心惶惶。
每个人都害怕燕王和神武侯会做点什么。
因此,他必须要想办法,把这种风头给遏制下去。
事实上,燕王派兵去镇北关,换做任何一个明君,都不会坐视不理,因为太敏感了,说夸张点,很有可能会引起江山社稷的稳定。
可魏云弈不一样啊,他不是明君,是昏君,而且想法,也是要让朝廷动荡,国运受阻。
所以巴不得燕王多做一些事情,毕竟这是一个早晚会造反的人。
之前还害怕这位好弟弟,会选择稳一手。
在近几年内什么都不做,就安安静静呆在燕地。
可没想,对方居然没有忍住,连神武侯都有胆子去接触。
而现在御史言官,乃至于满朝文武,针对的都是燕王。
觉得朝廷必须要在这时候表态。
震慑一下那位藩王。
当然,其中还有零星让燕王回京的消息,只是比较少而已,因为很多人都明白不可能。
摇了摇头,魏云弈不再多想,转头望向那些还在吵闹的御史们,当即道:“好了,都给朕闭嘴!”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同时低下了头。
见此,他站起身来,继续道:“什么燕王向老侯爷示好,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燕王这么做,是为了江山社稷,你们这些人不是不知道,如今草原大军压境,现在镇北关之外,就陈兵十几万,而且兵部得到消息,草原还在继续增兵。”
“这意味着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是想要攻破我大魏边境啊,现在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好在考虑,燕王有其他的目的?按朕的说大,燕王他没有任何目的,就是想要帮助老侯爷,缓解北境的压力。”
“众所周知,燕地喂养的战马,那是比草原都要好的,镇北关有了这一批战马,无论是战力还是士气,都会直线提升,也为了我方将士,守卫边关增加了更大的底气!”
“一个个的,只往坏处想,不往好处想,朕看你们这些酸儒,就是危言耸听!”
说到这里,魏云弈觉得气氛差不多了,直接一拍桌子。
顿时,在场的御史言官们,一个个大惊失色。
纷纷跪拜下来。
须知。
魏云弈可不是什么有名无实,被群臣架空的皇帝,是真正掌握实权的,即便只是登基三年,但依旧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而御史言官们呢,骨头硬,但也明白君臣之道,在皇帝发怒的时候,哪敢继续站着。
当然,跪倒是跪了,可最后嘴巴依旧没有闭上。
“可陛下,无论如何,朝廷都要给燕王他一个警告吧?”
“对啊陛下,藩王的确有调兵之权,可此事燕王不通知朝廷,而目的地又是镇北关,实乃大不敬之罪啊。”
“万望陛下下旨,申斥燕王,同时知会一下老侯爷,有些事情,是不能逾越的。”
神武侯毕竟是神武侯,战功赫赫。
即便这些御史台的读书人,也不敢直呼其名,那可是打出来的名声,是朝廷的柱石。
可魏云弈在听到这些话之后,顿时就笑了,道:“申斥燕王?燕王他为江山社稷,增援镇北关,你们居然还要真申斥?还知会神武侯,神武侯在边疆浴血奋战,只是用了一些马匹,还是为了保家卫国,你们居然就要朕去警告他?”
“那朕成什么了?不明事理,不辨是非的昏君吗?简直可笑!”
开玩笑。
申斥燕王,他才不肯呢。
对方好不容易有了行动,自己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打击那位好弟弟的积极性?
万一吓到了好弟弟该怎么办?那败坏国运的计划,岂不是又要受到阻碍了。
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魏云弈冷笑着环视众人,道:“朕不仅不会申斥燕王,还要奖赏燕王,犒赏正在前方浴血奋战的神武侯和众将士!”
“为朝廷社稷尽心尽力,这都是应得的,反倒是你们,一个个的危言耸听,王瑾,传朕旨意,凡御史台官员,全部罚俸三月!”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至于众御史台官员们,则一个个都懵了。
陛下对此不仅不做些什么,还要惩罚我们这些忠勇直谏的臣子?这...
一时间,在场之人一个个都准备追过去,准备继续直谏,其中更是有人在寻找御书房的那座柱子比较粗,准备学学史书那些个人物。
这是在这一刻,一股凌冽的寒意,席卷在场所有官员的全身。
本来有些热意的御书房,变得有些寒意刺人。
众人转头一看。
只见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司礼监大提督王瑾,就这样缓缓走了出来,眼神中,还带着冷漠,道:“诸位大人,难道没听到陛下刚刚的话吗?既然没什么事了,就告退吧。”
“若是惹恼了陛下,可不只是罚俸这么简单了。”
此话一出。
那些个御史台官员们全都脖子发寒,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说真的,因为劝谏皇帝,而被皇帝赐死,对于言官来说,完全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结局了,至少在将来的史书上会有名字,而且还是好名声,忠勇直谏!
而大多数言官们,几乎都会选择这个方法出名,简单而不复杂。
可面前的,是王瑾。
除了司礼监大提督之外,还有一个东厂厂公的身份。
东厂,最近一段时间可是非常活跃,许多官员都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东厂给监视了。
在这种情况下,谁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事情,就掌握在东厂手中?
当初的李芳,就是前车之鉴。
东厂刚一成立,就直接那前任内阁次辅开刀,即便是告老还乡了,可依旧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最终,依旧被东厂治了。
他们这些御史们,对比李芳,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若是被针对...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
众人相视一眼,最终没有开口,而是微微躬身,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今日,不仅没有劝谏陛下,敲打燕王和神武侯,反倒自己被罚俸了,可以说是失败中的失败,只是,众人却不敢发牢骚,一句话没说地走了。
至于王瑾,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而魏云弈在离开御书房后,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想着该去什么地方。
但也就是在此时,瑛贵妃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脚步急促,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慌之色,来到近前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跪下道:“还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