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百越之主孟玦看着面前这位大魏天子。
心中可谓是无比忌惮。
此前,他也了解过对方,知道大魏的皇帝雄才伟略,对外强势,对内改革。
即便是仅仅登基三年,但却做出了诸多功绩,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可没想到,此人在军事上,居然也如此厉害,手段高超。
孟玦也学过中原的兵法,甚至有独到的见解。
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够在短时间内,统一百越各部,成为第一个百越之主。
但在他眼里,这位大魏天子,所用的计划,根本与普通的军事将领不同,居然以清君侧这种由头,让自己认为有了可乘之机。
可以说,对方在军事上,并不拘泥于普通的谋略,而是将政治的手段合二为一。
如此方式,还是孟玦第一次看见,所以此战,他觉得输的不冤。
当然,不冤是一回事,其他的有事另一回事了。
只不过,完全不知道孟玦心里想法的魏云弈,却再一次懵了。
他非常不理解,一个寻欢作乐,谁都能看出来的计划,居然在对方口中,说意想不到。
说实话,此时的魏云弈,不由有些怀疑面前的百越之主,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当即,他稍稍思索了一下,继续道:“你说你输的不冤,也就是说,你认为百越失败了,不是我大魏的对手?”
魏云弈根本不知道这一仗是怎么赢的,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探探底。
若对方因为此战,而失去了和大魏对抗的心思。
那自己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彻底无用了。
毕竟。
他很希望有百越这样一個对手,可以不对大魏产生威胁,但不可以不存在啊。
毕竟国家的敌人越多,就能有效遏制气运,如果对方不敢面对大魏的话,那国运怕是又要再涨了。
自己无论如何,可是无法承受啊。
“我不是大魏的对手,但并不代表百越不是!”
这时候,孟玦再次开口,眯起眼睛道:“百越在你们大魏的眼里,确实是蛮夷之地,但生活在百越这片大地上的子民,并不比你大魏的子民差到哪里去,你们所谓的儒家文化,我们也可以学习,也可以理解,在其他方面,甚至于比你们更好。”
“百越多山多水,地形复杂,在你们看来,很多地方没办法作为耕地,但我百越却能在高山之地种植稻米,以坚强的毅力,也可以自给自足,若不是一直被中原王朝限制,我们的文化,未必会比中原王朝要差!”
在他眼里,自己可以不是大魏、以及这位大魏皇帝的对手。
但百越人也是善于创造的,能在恶劣的环境中做好。
甚至于种植的粮食,在被中原王朝封锁的情况下,都能够自给自足。
相比于草原人只会掠夺,百越人强很多,自己统一各部,若是给足时间的话,一样能够打造出一个像大魏一般的强大国家。
所以,在他眼里,百越不比大魏要差。
即便自己现在输得很彻底!
而孟玦的话。
也让在场的宋公文等人没有开口反驳。
的确,非要说的话,百越并不是蛮夷之辈,只不过长时间被限制而已。
历代中原王朝,除了与百越在领土上有争端之外,百越也并未像草原那般,掠夺中原地区。
甚至于因为这几百年来,因为受到了中原文化的熏陶,即便在胜利后,也没有出现过虐杀中原人的那种情况。
还有这位百越之主,的确是个人物,能统一百越,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
只可惜,双方之间是敌人,是对手。
因而佩服这种话不好直接说。
当然。
与所有人想法不同的是,魏云弈听出了孟玦心里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对方不服。
没错。
就是不服!
那岂不是说,若在给这孟玦机会的话,是不会卷土重来。
咦?卷土重来?
突然之间,魏云弈灵光一闪。
若自己将对方给放了呢?给对方一个机会呢?便意味着此次南征可以继续了?
当然,在他的想法中,如果把这位百越之主给放了,然后大战继续,但自己可以选择不主动出兵,如此一来,既能让大魏多了一个对手,又有借口继续留在镇南关。
毕竟一开始,魏云弈想的就是,在这个地方待上个几个月,好好消耗一下国库的银子。
可现在前前后后连一个月都没到,大战就已经结束了,完全不在计划当中。
所以现在,自己必须要想办让这个大战继续下去。
而唯一的办法呢。
便是从蛮主孟玦身上下手。
毕竟,抓住了此人,南征之战基本就没得打了。
因此办法只有一个,便是把对方给放了,然后维持原状!
对,就是要这样。
魏云弈越想就越觉得很不错,所以他望向面前的孟玦,沉默了一下,道:“那如果,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给你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将你放回百越,你觉得能胜过我大魏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宋公文和林远松更是瞪大了眼睛。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向前躬身,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路安也走向前,焦急道:“是啊陛下,万万不可!”
别的人不知道孟玦的厉害。
但他与这位蛮主交手多次,深知对方的难缠。
若是方了,那无疑就是放虎归山,在想要抓住,绝对比登天还难。
“都闭嘴!”
可这时候,魏云弈直接呵斥,然后道:“朕问的是孟玦,不是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语塞,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你要放我回去?”
此时,孟玦也反应过来了,眼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但很快,便直接摇了摇头,道:“大魏的皇帝,你还是不要与我说笑了,我孟玦是你大魏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远远没有草原那些可汗重要,但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我回去。”
“有我在手中,百越就对你们没有任何威胁,对于大魏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放我?不可能的,我孟玦,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说真的,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要,说夸张点,地位就等同于大魏的皇帝。
若是孟玦生擒了大魏的皇帝,对于百越来说,那是史无前例的大胜。
利用这一点,自己可以为百越谋取各种利益。
怎么可能轻易放掉?
“朕是问你,给你一个机会,你是不是真的认为可以胜过我大魏!其他的,便不要回答。”魏云弈一笑,但神色却很平静。
而这句话,让孟玦沉默了,最后,他抬起头来,道:“自然,给我一个机会,胜过大魏,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自己已经吃了一个亏,那就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他自信,定能够胜过大魏。
当然,这个胜过。
并不是击溃此次大魏的南征大军,毕竟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他口中的胜,是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自己也不会被生擒。
胜,是不会让大魏占到半点便宜。
“好,你的自信,朕很喜欢。”
魏云弈一笑,然后转身,缓缓回到主位上坐下,道:“那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放你回去。”
“什么?”孟玦震惊了,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道:“大魏皇帝,你不是在说笑?”
“哈哈哈,你也说了,朕是大魏皇帝,是天子,一言九鼎,岂会与你说笑?”
魏云弈手指头敲击着扶手,继续道:“还有,朕不仅要放你,还要放了你此次带来的所有人,当然,那些死去的,朕便无能为力了。”
按照之前他得到的消息,此次蛮主孟玦带来了三万人,算得上是百越的精锐力量。
若果不一道放回去的话,那之后的大战,对于大魏来说会很轻松。
即便自己不选择主动出击,单单的被动防御。
也不会让百越占据到多少便宜。
所以一并放掉了,才是最好。
“陛下三思啊!”
这时候,宋公文等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一个个开口。
“陛下,不能放孟玦回去啊,此战我们胜利了,还是大胜,不能轻易放掉。”
“是啊陛下,孟玦此人勇猛,还深的百越人心,若他躲入大山深处,在想要围剿,那就难上加难了。”
“微臣请求陛下收回成命,此次南征已经结束,不能在多生事端了,唯有尽快解决才是上策。”
众人说完,全部跪倒在地上。
此战的战果很大,虽然他们也很意外,但终究是胜利了,而且是大胜,且还没有什么损失,可一旦让孟玦回去了,后面会很难办。
毕竟经过这第一次的失败后,之后的一次肯定会更加小心,再想要抓住,根本不可能。
尤其是路安,他之前的几次胜利,全都是因为有王林。
现在,知道对方是内应,自然也想明白了,那几次大战之所以占到了便宜,也不过是博取自己信任的手段罢了。
如今双方都知根知底,再想要打,还会有这般胜利吗?
因此,在场所有人的意思只有一个,其他人嗨嗨,可孟玦此人,是坚决不能放的。
“诸位爱卿,你们想多了。”魏云弈当然知道会遭到众人反对,所以继续道:“我大魏,乃是天朝上国,所向无敌,能生擒他孟玦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他不是不服此次大战的结果吗?那朕偏偏要他心服口服。”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此次朕要乾纲独断!”
“若有人再多说一句,那朕就要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魏云弈当然知道,放掉孟玦后,会带来很多麻烦,但他不在意,只要能遏制气运,都是可以的。且他还想好了,不主动出击,让大战继续的同时,保全手下将士的安全。
没办法,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如此。
“这...”
众人相视一眼,但最后都没有开口。
并不是害怕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而是因为经过近一段时间当中,魏云弈的威严越来越盛,他们不敢反驳。
尤其是宋公文,心中想着,陛下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此刻,魏云弈见众人不说话,当即转头道:“好了,孟玦,你可以回去了。”
回...回去...
闻言,孟玦眼神迷茫。
尤其是在魏云弈的示意下,林充走过来松绑,更是让其仿佛置身于梦中。
因为孟玦在被生擒之时,就想过自己的下场,要么死,要么被囚禁。
但偏偏就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活着回到百越...
“好,好,好!”
沉默了一会儿,孟玦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大魏皇帝,你说话算数,我孟玦敬佩你,不过有一句话还是要说的,那就是我回去后,还是会和之前一样,若有机会,必然会给大魏雷霆一击!”
说完,他后退几步,见周围人没有反应后,便准备转身。
“等等!”
此话,让孟玦心中一惊。
不好!
这大魏皇帝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说什么狠话了...
不过这时候,魏云弈开口了,道:“朕之前说了,不只是要放你,还有你手下的人,路安,你带着孟玦把自己的人领走吧。”
闻言,孟玦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愈发看不懂这位大魏皇帝了。
“陛下,这孟玦的手下,还有一位内应,也要放吗?”
路安本想遵旨离开,但在想到王林后,便开口问道。
内应奸细,放在两军交战中,是为人不齿的,按理说不应该放掉。
可这时,魏云弈却点了点头,道:“当然,朕既然说了是全部,那就是全部,内应也一并放掉吧。”
在他眼里,内应虽然讨厌,但这样的人,意味着了解此次大魏南征大军的各种信息,让此人回百越,肯定会辅佐孟玦,以至于让百越大军更难缠,不放太可惜了。
“是,陛下!”路安闻言点头,他是军人,既然陛下决定,也下了命令,那自己就要执行。
当即便带着孟玦,离开了行宫。
而孟玦呢。
在离开行宫的时候,眼神依旧带着迷茫。
我...就这样活着离开了?
不说他。
在场除了魏云弈之外,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也难以想通,但他们总觉得,自己的陛下,似乎有另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