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村大十字路口处。
王玉兰一个人身子瘫软地蹲坐在池塘边上,两旁的小商店有一家已经关了门,从另一家窗子里射出来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北方的秋季并不像南方那么温热舒爽,风吹过来,都有冬天那种刺骨的阴冷了。
王玉兰去地里干活回来的有些晚,没想到向东明就不见了。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安安静静一个人待在家里的。
在王玉兰的印象之中,几乎从来没有过一回到家看不到向东明人影的情况。
即使有,也都是向东阳在家的时候,向东明跟着向东阳去外面玩,或是去地里干活了。
她现在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和一条薄灯笼裤,鞋子也因为不小心踩入泥坑,已经湿透了。
此时此刻,村子里的人基本已经睡熟,黑漆漆的柏油马路上一个人影也无。
只偶尔会有一辆大卡车疾驰而过,灯光照射到的地方显得分外温暖美丽,这时候就会给王玉兰无限希望。
车过之后却只剩下带沙的尘土飞扬,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恐惧填满了她的大脑,就连吹过来的冷风,她都感觉不到那种刺骨的冰冷了。
她不时地回忆起一天前做的那场怪梦。
她真怕向东明被那些人贝反子哄骗到一个像‘天涯海角’的地方,然后把他当成小白鼠......她也曾多次在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的例子。
大街上人最繁华的地段时常跪着乞讨的残疾人,他们为什么会残疾?
一个好好的小少年为什么腿会折成麻花状?
为什么不直接砍断安装个假肢?
为什么他们没有手指,胳膊却还要被扭到脊背上去?
为什么他们连四肢都没有,近乎绝望了,却还能走到大街上乞讨?
为什么他们的眼睛里时常没有眼神?
想到种种类似的例子,王玉兰的心就无比的刺痛。
她痛恨,她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经过一阵的哀默和心死之后,她终于冷静下来了。
她看到手机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她的手机小的可怜,远远的,小小的屏幕亮起一小块微弱的光。
她艰难地爬起来,抓到了手中。
此刻才知道是自己前一刻脚下不小心踩到了泥潭中,一只鞋子已经湿透,另一种鞋子已不知所踪。
她也没管它。
她站起两秒又瘫软地倒下去。
还好,一个儿子不见了,还有另一个儿子,否则她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知道,亲戚们知道了也只能看她的笑话,给远在另一座城市的丈夫打电话呢?她也从来没想到过他,他在她眼里,连一个路人都不如。
她现在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此刻也只有向东阳,只有他才是她的救命稻草,至少她要一吐而快,她要让人知道自己今晚不小心弄丢了一个儿子。
她还是有点希望的,至少,这个儿子在她眼中,失踪了也才不到两个小时。
也许是失踪了。
他或许是因为心慌去哪里玩了也说不定。
现在她要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好好讲给另一个儿子听。
她只能讲给他听。
还能讲给谁呢?
她正想着时,噗呲一下,连剩下的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现在她左右两边商店的灯都熄了,她四周安静极了,连商店老板锁门的喀嚓声都能听到。
顿时,她仿佛自己一下被这无尽黑夜给吞下肚子里去了似的。
倒挺好,夜越深她反而越是不害怕了。
“喂喂,妈,妈......”
对方的声音急促而沙哑。
像是闷久了,要突破手机盖子跳出来似的。
“喂喂,东阳吗?”王玉兰着急地问。
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打通了他的电话似的。
“喂喂,妈,是我,是我啊!你怎么啦?一惊一乍的,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妈?”向东阳不住地叫问。
他已经不再忌讳他一旁的司机师傅了。
而那司机师傅也是早已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想安慰,却又不知从哪入手,想了想,还是觉得先把车开好。
等这客人的那一股紧张气氛一过,他再提醒他下车。
“东阳,妈跟你讲你听着,刚才,刚才你弟弟不见了。”
王玉兰语气急促地讲起来。
“我扛着锄头回到家以后,发现门是从外面锁死的,我好奇,我还以为是我忘记把门锁了。
可当我用钥匙打开后,才发现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我赶紧回到房间里去找,结果也是没有一个人影。
然后我就‘向东明,向东明’,大声地喊着,可没有一个人回答我。
天呢!东阳,你说你弟弟是不是走了?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离家出走了吗?
他万一跟着一群坏人走了怎么办?
他连话都不会说?他耳朵是聋的,他.......”
王玉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着。
语气之中无不透露出一种绝望。
这只有向东阳听的懂,他连他母亲前一刻是如何精神折磨自己的都能现象的到。
她自责,她后悔,她恐惧,她无助......
“妈,你现在哪里?”向东阳突然关心地问。
因为他突然听到话筒中传来大卡车疾驰而过的轰隆声,这一定不是在家中。
“我在,我在大十字路口,我就坐在这池塘旁边。”
王玉兰哭哭啼啼地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要去哪?东明不回来我哪也不去!”
大十字路口是向阳村人出行的必经之地,往往村子里的人去外地,大都是从这里开始坐车。
因此王玉兰只能守在这里,她觉得这里比较接近向东明离开村子,或者从外地回到村子的可能性。
此时此刻,对她来说,但凡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她都要抓住。
相反守在家中更是难受。
“妈,你别担心,说不定我弟弟他去外面哪里玩了呢?”向东阳试着安慰了一句。
“可他会去哪呢?现在都这么晚了?哪家人会收留他?”
“万一他——”
向东阳再一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转瞬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诶妈,你打报警电话了没?”
确实这很重要,现在向东阳基本已经确定了弟弟离家出走了。
百分之百确定。
这时候还在抱有希望就是最大的愚蠢。
他接着又紧急说道,“妈,我弟弟是不是失踪两个小时?”
王玉兰冷静地想了一下回答,“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不见的,也有可能他下午的什么时候就走了呢?”
“那你下午几点出门的?”
“下午几点出门?”王玉兰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