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苏凡居然会为了妹妹而舍弃掉自己能活下来的最后机会。

当姚玉汐看着水灵仙镜中，背着苏小汐的苏凡站在山顶上抉择着自己的命运时。

她双手无力地垂下，表情失落无比，就好像霜打过后的茄子，

她有些难过地自言自语道：

“朝外走吧，努力地活下去吧，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这个人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苏天帝千年来无恶不作，滥杀无辜毁灭无数修仙门派，独断专行焚烧无数仙门典籍，修仙界在他的统治下整体水平倒退三千年，

他所做过的坏事，罄竹难书；他所得罪的人，遍布三界；

无论是修士，还是三界的凡人，都深受其害。

可整个世界的人都有资格去唾弃他，唯独姚玉汐没有资格，

就算苏天帝做出了无数伤害过她的事情也一样，唯独姚玉汐没有资格去唾弃他，

如果没有苏凡，她姚玉汐早在父亲自刎之时就要被剑修们残忍杀害，更甚可能是生不如死。

如果没有苏凡，她姚玉汐也没有能力在葬仙山脉活下去，

更别说靠着喝苏凡的血觉醒青铜目，在可怕的夺道之战中苟活下来。

“所以，不要再硬撑下去了啊，朝外走吧，哪怕是抛弃掉我也好啊，去寻找最后的活下来的机会吧。”

“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为了这个不值得的人而牺牲了。”

姚玉汐苦笑着，在风中有些伤感。

她伸手抓着自己的一缕墨色长发，轻轻地抚摸，

每多看一眼苏凡过往的经历，他对于苏凡的愧疚就更深一分。

苏凡不欠她什么，但她欠苏凡一条命......或许不止是一条，很多很多条命。

她欠了苏凡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她没法还的。

她的艰难处境许多人不明白，但对她来说，这可以很简单地解释：

当你最爱的亲人成为叛国的贼人时，当你最爱的亲人成为十恶不赦的犯人时，当你最爱的亲人杀害了你最好的朋友时，

你是选择接受这样的最爱之人，还是选择唾弃他？

这样的最爱之人，你真的能接受吗？

当心中的最爱之人与最恨之人重叠在一起，受到的创伤就仿佛再也无法治愈，心中的悔恨难以述说。

错的不是他人，只会觉得错的是自己。

对于姚玉汐来说，他即接受不了这样的最爱之人，也无法站出来唾弃他。

她只觉得自己夹在理性与感性的中间，无法动弹，心中满是悔意和无力感，

她明明每一步都没有做错，可是最后看来她也没有一步走对，

她有那么多次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可她却让那些机会一次次从手边滑走，最后酿成如今的悲剧。

她和他错过了，然后变成了永远的遗憾。

记忆之中的那个苏天帝在缓缓地撕裂，一半变成了温情似水的苏凡，一半成为了冷酷残忍的苏天帝。

而两个人，终究还是同一个人的前半生和后半生。

而连接这两个撕裂开的形象的关联，可能正是身为苏天帝亲妹妹的她，

或许，正是她这个累赘，才让苏凡一步步从善良的性格扭曲，走向成为苏天帝的血腥之路。

“抛弃她吧，朝着外面走去，只要外面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看着面色沉重的苏凡，她双手捂在胸脯前，在心中默念道。

一滴泪珠不经意地从她脸颊滑落，砸在了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晶莹而多芒。

与其看着她这样一点点地亏欠苏凡，她更愿意苏凡把身为累赘的她抛弃掉。

这样她可能会好受一点。

她如果死掉的话，苏凡就不会成为苏天帝，世间只会有一个名为苏凡的善良幸福的少年，

而少的不过是一个愚蠢的瑶池圣女罢了。

可令姚玉汐惊愕无比的是，对着葬仙山脉外围那光芒无比向往的苏凡在露出留恋的表情后，却说出这么一番话。

“如果我会死的话，那我就死在你面前吧？我或许还能继续撑下去，但只要我继续撑下去，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反悔。”

如果朝外走，苏凡和苏小汐都可能会死，

但如果朝里面走，苏凡肯定是先死的那一个，但如果他能硬撑下来，他能撑几天，苏小汐就能再安全几天。

他只是想着苏小汐能够更安全地活下去而已，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所有人都认为，无论如何选择向外围走去都是最划算的决定。

朝着外面的话，苏凡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因为苏凡如果再次回到葬仙山脉之中，他肯定会被污染彻底侵蚀，必死无疑。

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苏凡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性命，他只是想着，待在葬仙山脉深处，苏小汐能够更加的安全。

苏凡的痛苦，他的回忆也纷纷呈现在水灵仙镜面前。

所有人都知道，在葬仙山脉短短的几天中，这个秀气的少年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葬仙山脉是不是人间炼狱无从得知，可苏凡在葬仙山脉中的遭遇可比人间炼狱还要残忍百倍。

直视死亡并不难，可直视一眼望尽的死亡却是常人无法做到的。

可苏凡就是为了亲妹妹，而做出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

姚玉汐看着苏凡那瘦弱的背影，朝着无边的黑暗中行去，缓缓地被迷雾吞噬。

她的眼睛很酸很酸，酸到再也睁不开，直到泪水流出，再也控制不住。

她张开嘴，冷风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吞进身体里面，扎的她的躯体鲜血横流。

胸腔里翻腾的哽咽和刺痛，都被用力的压进身体的内部，像是大地上剧烈的陨石撞击，或是赤红色星球的爆炸，被真空阻碍后，万籁俱寂，空洞无声。

她想要用声音和动作表现出她的情绪，

可她看着水灵仙镜，却想不到任何的描述手段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她看着自己的最爱之人，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她。

她的愧疚，她的悲伤，混合在一起，搅乱了一切，也让一切记忆崩坏。

她无力地坐在石桌上，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比冰冷的石面更加冰冷。

天道山上，石桌下，黄色的枯叶随风在地面浮动，沙沙声响起。

某人的心，破了一个大洞，随着阵阵剧痛，血液潺潺地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