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
秘书室。
一众文书点完卯,各自归位。
这儿是六扇门里最乏味的地方,天天对着往来文书整理归档,除了能了解些江湖杂事,剩下的都是无聊。
裴久如极力表现的如同平常一样,可是手忍不住摸摸脖颈处。
心中止不住的悲惶,感觉像做梦一般,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友金九龄竟要杀他,最后却落了个尸骨无存。
“啪”的一声,一只手拍在裴久如肩膀。
裴久如吓的浑身打了个激灵,差点从椅子摔下去,扭头一瞧,却见同事马张春的一张麻子脸,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嘿,老裴,你儿媳妇立大功了,得请客啊。”
裴久如缓口气,脑子晕乎,“我哪来的儿媳?”
马张春夸张笑道:“展红绫,展捕头啊,不是你预定的儿媳妇嘛。昨日展捕头大展神威,竟然把四大恶人的云中鹤给弄死了,这不是大喜事儿嘛,你这当公公的不得请客喝酒嘛?”
这话一出,顿时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
“对对对,老裴这必须得请客啊。”
“这不请客说不过去,当心展捕头不认你这个公公。”
“还是老裴慧眼识人,一眼就瞅准了展捕头。”
……
裴久如脸一红,当年展红绫刚进六扇门,他就瞅着不错,就起了给裴青山说媳妇的心思,谁能想一只小雏鸡竟然是凤凰种。
裴久如不但吃了挂落,还成了六扇门的笑柄,同事们隔三差五拿这事儿调侃他,倒不说有多大坏心思,秘书室里工作乏味,总需要些调剂的料子。
若是平时,裴久如讪讪一笑,事情也就过去了,不过此时心境大不同往日,他宝贝儿子武力绝世,加平时受的窝囊气和金九龄之死的刺激,就感觉血往涌。
裴久如冷笑,“怎么啦,我儿配她展红绫绰绰有余,想进我裴家门,还得看我儿能不能看她。”
大伙轰然而笑,只当裴久如是故作姿态,逗大家一乐。
马张春面露嘲讽,“嗬,老裴喝多了吧,这话要是让……展……展捕头?”声音哆嗦起来。
裴久如浑然不知,哼了声,“就是展红绫当面,我也是这话。”
马张春狠狠拍了下裴久如肩膀,对着门口方向,硬挤出个笑脸,“展捕头来交公文啊。”
众人目光齐齐看去,就见门口处,展红绫面带寒霜,目光凛冽如剑,手中的公文捏的能滴出水来,
谁也不知展红绫何时出现在门口,可是那能杀人般的眼神,一众文书忍不住干咽了口唾沫,都默默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秘书室里顿时落针可闻。
展红绫将手中公文“啪”的摔在桌,恶狠狠的瞪了眼裴久如,扭头便走。
裴久如以手扶额,暗叫一声苦也,展红绫现在可是六扇门里的大红人,完蛋,又得吃顿挂落。
展红绫怒火中烧,越想越气,这裴久如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尖刺。
当年她刚进六扇门,就被此人纠缠,这都几年了,竟还拿这事儿调笑她,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她展红绫是泥捏的不成。
展红绫心中愤恨,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去找了诸葛神侯,今后这六扇门里,有他裴久如就没有展红绫。
展红绫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言明此事若是神侯不管,她展红绫自己去找公道。
“裴久如欺人太甚。”展红绫愤愤道。
诸葛正我抚着长须,“红绫,这些人玩笑惯了,莫要放在心。”
展红绫眼睛一红,“人言籍籍,积销毁骨,那裴久如如此言语和那云中鹤又有何分别,这六扇门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神侯你看着办。”
“言重了,言重了。”诸葛正我连连摆手,心中却叹了口气,展红绫被云中鹤掳走,虽不知被何人搭救,看似无碍,可云中鹤那是色中饿鬼,展红绫岂能没吃亏。
展红绫怕自己都不知,她现在正是最敏感脆弱的时候,又恰好被裴久如一番言语给刺痛,才狂怒不止,否则几句调笑的话,那至于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诸葛正我沉吟,“就让裴久如先回家反省吧。”
“多谢神侯。”展红绫一拱手。
“放你两天假,好好休息。”诸葛正我说道:“今天不用办公,先回去吧。”
展红绫咬着嘴唇,心有不甘,还是“嗯”了声,躬身出门,却正巧碰到进门的追命。
追命削瘦脸庞铺满风尘,神色憔悴,见到展红绫却也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迈开大步就走了进去。
却听屋内传来。
“师父,我找了一夜,没有金捕头和楚留香的踪迹。”
“再找。”诸葛正我淡淡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金捕头怕不是遭了楚留香的毒手。”
“禁声。”
……
东二街,一条巷子内,有家专门经营香烛寿衣殡葬一条龙的店。
“你这牌位卖的也忒贵了,一块破木头要我两钱银子?”裴行天拿着块牌位,左看右看也瞧不出这玩意怎么会如这么贵。
“客官这话说的,这可是镶铜丝的,两钱银子真不贵。”店老板满脸堆笑。
“铜丝,这不是金丝?”裴行天诧异道。
“客官真会说笑。”店老板哂笑,两钱银子就想买镶金丝的,怕不是想屁吃。
裴行天挠头,按他的想法,金九龄都化成水了,还是他动的手,买牌位纯属花冤枉钱,就算是每天烧香供着金九龄,到时候他们魂归西天,在地府碰了面,金九龄能念着他们父子点好?
“算了,那个有便宜的嘛?”裴行天将手中牌位放下。
“有啊,你看这个,十年老榆木刷了七遍漆,只要一钱银子。”店老板介绍道。
“没铜丝都这么贵?”
“客官这可是十年老榆木,瞅瞅这花纹这雕工,可是出自名家之手,一钱银子可真不贵,毕竟供奉先人,用点好东西嘛。”
“别说了,还有便宜的嘛?”
“这个八十文。”
“贵了。”
“这个四十文。”
“便宜点。”
“这个缺了个角,算你二十文,再便宜的真没了。”
“那就这个吧,老板你在这儿刷两道黄漆,最好能刷出镶金的效果。”
“……你就这么糊弄老先人?”
“关你屁事。”
“……”
“等下给我装箱。”
拢共二十文,店老板哪舍得再出个箱子,直接拿扎纸人剩下的废纸给裴行天卷包卷包,就丢给了裴行天。
“扎纸人剩下的,多晦气。”裴行天不满道。
店老板也没了耐心,“爱要不要。”
裴行天只能抱着卷纸牌位付了钱,哪知刚出了巷子口,就正巧撞见正茫然漫步在街头的展红绫,两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