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是棋子落地发出的清脆声。
梅长苏眼神变换,有些句偻的身躯缓缓伸直,浑身气息瞬变,像是一头躲在阴影里的野兽抬爪踱步,从黑暗里走向光明,浑身毛发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
但,仅仅维持了一瞬间。
梅长苏就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退回到了那让他能够搅弄风云的阴诡地狱之中。
“果然。”梅长苏扯了一下嘴角,用自嘲地语气说道:“你一早就认出了我。”
何天默然,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蔺晨好奇地插了一句:“陆仁甲,哎算了还是叫你萧景天吧,你是从什么时候猜到他的身份的?又是从哪些地方看出来的?”
何天懒得编织理由,随口湖弄道:“自己待一边想去。不好好地在你的琅琊山上待着,也不去江南秀水那些地方追你那些心爱的美人,大冬天的跑到金陵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当面问我这些问题?”
“也不尽然,我听闻金陵有医道圣手竟然破解了天下奇毒之首的火寒毒,心里就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你。你不想回答刚才的那些问题也罢,你也知道除了美人美酒美景,我最好的就是医术,所以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破解之法?”蔺晨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说道。
“琅琊阁的羽化登仙诀你练得怎么样了?”
琅琊阁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武林门派,除了情报收集之外,武功也是琅琊阁长存之本。
羽化登仙诀就是他们阁主一脉密传的内功心法,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
“不巧,前几日刚刚突破第八层,离圆满还远着呢。”蔺晨说着谦虚的话,露出自傲的表情,老凡尔赛了。
羽化登仙诀总共有九层,第九层圆满的难度比前面八层加起来都要高,琅琊阁历代阁主也只有创阁祖师练到了第九层。
修成第八层就已经是江湖顶级高手,琅琊榜如果收录的话,前三位置也可争得。
蔺晨才三十有几,就已经有如此成就,赶上甚至超越前人的希望很大,这才有了琅琊阁创阁以来第一天才的美称。
何天笑了笑,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等你什么时候圆满了,再把你们家那破功夫研究个十六七层出来,那这火寒毒,你也不会放在眼里。”
任你天资纵横,也敌不过开挂二字。
何天“借阅”过琅琊阁的这门武功,明白蔺晨要靠练到自己如今的地步,真的登仙了都没戏。
蔺晨面色凝重了起来,他和何天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是他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何天嬉笑打闹的时候是没个正经样,但是论及正事的时候,从不夸口。
蔺晨暗运内息,抬起右手,掌心朝外,看着何天。
何天会意,想了想,跟着抬起了右手。
梅长苏看着两人,这是要比拼内力了。
两人双掌掌心相对合并的一瞬间,蔺晨就感觉到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顺着手掌奔涌而来。
这一幕落在梅长苏眼里,就成了两人弗一接触,蔺晨就被“击飞”了。
字面意义上的击飞,从坐榻上直接飞了出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梅长苏眼睛眯了起来,他料到何天会武功,但是没猜到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匪夷所思。
蔺晨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坐在地上发愣了一小会,才站起来坐回原位。
“你真的是先天不足?还是我们对先天不足这种事情理解不同?”
“你就当我天赋异禀,天生就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胚子吧。来,吃个橘子。”何天说着从果盘拿起一个橘子,塞到蔺晨手里,顺便也堵住他的嘴。
蔺晨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默默剥开橘子,分开一瓣塞进嘴里,闭上眼睛品味,用行动表示自己会扮演好一个听众的角色。
何天把视线重新投向梅长苏。
梅长苏也在看着何天。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要是让飞流看到,还以为这两人在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不带他呢。
“既然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一直迟迟都不揭开,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才说呢?”蔺晨橘子都吃两个了,梅长苏才先开口道。
何天眨了眨眼睛:“因为梅长苏和林殊不同。有些事情,我想和林殊商量,而不是梅长苏。”
“如今林殊就在这里,殿下不知道有何事想和他商量?”梅长苏用了一个他字。
在没有推翻旧桉,洗清林家、祈王和赤焰军头上冤屈之前,用林殊的身份现于人前,梅长苏不愿。
何天隐约也能猜到几分他的心思,开门见山道:“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在妙音阁里,我和殿下约好,双方暂结盟友,携手共击太子和誉王。在两人没有彻底倒下之前,不互相攻讦。事成之后,再凭各家手段,看鹿死谁手。”梅长苏复述了一遍约定的内容。
“此时非彼时,现在想想,当时的约定有些草率,还是改一下为好。”何天拍着手道。
梅长苏脸色转冷,沉声道:“不知殿下想要如何改?”
何天见他面色不对,摇头笑道:“别因为躲在背后算计惯了,就总用恶意的念头去猜测别人的想法。如果我对你有恶意,当年你刚刚祛毒,在琅琊山上卧床养伤动弹不得的时候,我轻而易举就能取走你的性命。”
“唉唉唉,这事就容不得我不插嘴了。那时候你在琅琊山上干嘛?”蔺晨坐不住了,何天以陆仁甲的身份拜山和梅长苏在山上拔毒疗伤的时间对不上,相差好几年呢。
何天这贼子,竟然这么早就惦记上他们琅琊阁?
何天歉意地冲着他笑了一下,说道:“听闻琅琊山上风景独好,我偶然路过,就上去转转。怕打扰主人家清净,我就没递拜帖。蔺少阁主放心,我来也悄悄,去也悄悄,没带走琅琊山上的一草一木。”
他当初惦记上了琅琊阁的医书和一些重要情报,仗着身手好,就在夜里上了琅琊山“借阅”了一番。
嗯,只是借阅,读书人的事情,能说是偷吗?
蔺晨额头黑线冒起:遇到一个不要脸皮的无赖之徒,好气又打不过,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