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妖兽来说,有些东西是刻在血脉里的。
在大多数时候,鯢鲸是海洋里虚无缥缈的存在。
他们是海洋的统治者,却很少与其他海洋生物接触,就像震炎国高高在上的赵家人。
珊瑚可以说是一个幸运儿,因为她是海底鯢鲸公主的专属女仆之一。虽然只干着杂活,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鯢鲸公主几面,但依旧不妨碍她对鯢鲸一族的憧憬。
所以当下看见洪烟能控制水流,“公主”二字脱口而出。
“别别别”
洪烟赶忙扶珊草起来,只怕对方给自己跪折寿了。
珊草握住洪烟手腕,眼神激动又诧异。她对鯢鲸一族的崇拜来得狂热。
“公主,你为什么会在人类社会生活。”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洪烟很逃避这个话题,尤其看珊草模样,对方好像恨不得让她立马回深海里待着,而这恰恰是她最反感的事。
白大方打断二人对话,提出让珊瑚亲属来洪家饭店工作的想法。
珊瑚毫不犹豫答应,甚至不用去过问其余人。
她妹妹也是鯢鲸公主的专属女仆之一,她丈夫则是鯢鲸一族的预备卫兵,对于鯢鲸的崇拜比起她更为狂热。
待在一头鯢鲸身边,这会是任何海洋生物的荣幸。
安抚下珊瑚激动的情绪,洪烟还是不大习惯这只海豚妖兽对她满口敬语,再三纠正,并让她叮嘱其他亲属。
她可不想到时候来饭店工作的人一口一个“公主”,那能给她爸吓死。
洪烟再看向费桑瑜,头回见面,自己在她面前暴露身份,对方还是个官家捕快,这让她有点惶惶不安。
“自己人,别多想。”白大方大概猜到了洪烟的心思,开口打消她顾虑。
“谁和你自己人,明明是你恶意抓住我把柄,还强迫我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费桑瑜唉声叹息。
“自己人”,“把柄”,“不愿意的事”
还处在青春期的洪烟眨巴着水润的眼睛,昨儿晚上她才品味过某些有关“女捕快”的禁忌读物,这会脑子自动截取关键词,面庞唰红。
不等她多问,对门钟树饭店传来不小的动静。
钟树被人一脚踹飞,撞开紧闭的钟树饭店大门,重重地摔落在马路上,疼得他整个躯体蜷缩,哀嚎不断。
门后随之走出三个牛高马大的白人,为首之人金发碧眼,身上套着一件冲锋衣,砖头大块的肌肉充满着力量的美感。
白人走过去,像抓鸡崽子似地提溜起地上矮小的钟树,转头把他扔进一旁面包车的后备箱中。
他正要关上后备箱车门,娃娃脸女捕快冲出洪家餐馆,掏出自己证件挡在钟树身前,厉声呵斥。
“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蓄意伤人,还妄图把人绑走,有没有王法了!”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捕快,费桑瑜不能允许罪恶在自己眼前发生!
白人男瞥一眼费桑瑜手中证件,随即不屑一笑,轻浮地朝她吹了个口哨,抬步逼去。
见自己捕快的身份唬不住对方,费桑瑜也乱了阵脚,下意识摸向腰后,才发现自己今天没带配枪,一时间更慌得不行。
直到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白人男脸上,揍得对方踉跄后退。
出拳的白大方挡在费桑瑜身前,挑眉打量着白人男。
刚才那一拳,他少说用上了三成力道,换成普通人,至少牙都要碎一半。可这白人男只后退数步,脸上浮出一个红肿拳印。
“咕拉古拉古拉!”
白人男恶狠狠地指着白大方,用艾顿语大声叫骂着,白大方跟听天书似的。
“他说你今天死定了!”
有白大方出手,费桑瑜躲在他身后当缩头乌龟,只探出半个脑袋做起了狗腿翻译。
“你会艾顿语?”白大方惊奇道。
不像他上辈子外语是必修课,因为这个世界各个国家的沟通较少,震炎初高中没有专门开设外语课程。
有时间,有精力学习专门艾顿语的,家里多少非富即贵。
“我妈教我的。”
白大方还没得及问“你妈是谁?”,另外两个跟班白人冲刺至他身前,手中提着甩棍猛挥而下。
眼中泛起灰雾,白大方作势低位侧踢,对准其中一人小腿一踹,一踩。
对方小腿剧痛骨裂,踉跄跪地,白大方紧跟一个抱头膝撞,一脚大踹送他飞出老远。
第二人甩棍眼看就要落下,白大方侧身一击野马分鬃直击胸口,空气中骨裂声清晰可闻,其数根肋骨尽数折断,喷出一口淤血后倒地不起。
瞬息之间,两个手下重伤倒地,白人男惊愕地看着白大方,不过眼神依旧凶狠。
“古拉刮了刮刮”
“他说劝你滚远点,不要以为有几分能耐就多管闲事。”费桑瑜再次开口翻译。
白大方不由一笑,能说出这种话,这白人男已经怂了,纯粹死鸭子嘴硬。
他俯身道费桑瑜耳边嘀咕两句。
娃娃脸女捕上前双手叉腰,按照白大方的吩咐,用艾顿语神气十足地大吼。
“这里是震炎,该滚的是你们!”
随着她话音落定,白大方一个冲刺至白男人面前,不等他反应,照旧对准他脸庞挥拳打下。
这次他用上了七成力道。
巨力让白人男侧身翻倒,脑袋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坑,连带半米内的水泥马路尽数龟裂。
后退半步,白大方只见白人男已经鼻青脸肿,但意识依旧保持着清醒,看向白大方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恐惧。
“够硬啊”
白大方在心里暗自嘀咕,按理来说他这一拳的力道,足足能砸晕,甚至砸死一个玉级威胁的妖兽。
“滚!”
白大方底吼一声,白人男识相没作反抗,踉跄起身抓住两个跟班丢上面包车,一脚油门驶离。
钟树从地上爬起,全身剧痛让他摇摇欲坠。
白大方正想上前给他查看伤势,却被他不耐烦地摆手躲开。
鼠妖瞥了一眼白大方,又转头看向洪家饭店,最后再凝视着费桑瑜身上的捕快制服。
那个雨夜,带走赵鱼母女二人的,也穿着这么一套衣服。
他神情复杂,不出言感谢,只摇了摇头,扶起自家店门招牌。
一瘸一拐地走回饭店后,钟树又用一块沾满油渍的窗帘将破损大门遮蔽,继续让整个饭店处在不见天日的阴暗之下。
这才是他一只老鼠该有的巢穴
“真是怪人。”
费桑瑜嘟囔一声,不过脸上倒是笑嘻嘻的。
作为一个捕快,她勇敢地挺身而出,保护了震炎百姓的生命安全,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虽然靠得是白大方
女捕快在心里一合计,自己好像又欠了这男人一个人情。
距离两家饭店三公里外的一个人工水库旁,一路逃窜的赵鱼扶着水库栅栏大口喘息。
瞥了一眼身后,确定那个叫南希的外国女人没有跟来后,她靠着围栏瘫坐在地。
头顶的兜帽缓缓落下,露出一对紫黑色的毛绒猫耳。
“真是恐怖喵”
赵鱼回忆着那个叫南希女人带给她的压迫感,猫尾竖直,后脊一阵发凉。
“她是人是妖喵”
“钟树还活着吗喵”
她喃喃自语,面露担忧。直到闻到一阵飘香扑鼻,让她肚子咕咕叫唤两声,
“烤鱼喵!”
赵鱼转头朝水库内望去,偌大的水库内,只有一位老人悠闲垂钓。
老人身旁面容白净的中年男人正炙烤着一条刚钓上来的鲤鱼。
“杀了他们,把鱼抢过来喵”
赵鱼打定注意,纵身一跃翻过栅栏,双脚落地没有半点声响。
她踱步走至二人身后,骤然暴起挥动利爪。
可下一秒,中年男鬼魅转身,一手死死擒住赵鱼脖子,一手按住她脑袋,将她押解至老人面前。
“赵志你轻点,别弄疼朕孙女了。”
老人沉沉出声,放下鱼竿转过头,那和蔼和亲的面容正是震炎皇帝赵行山。
“奴才明白。”
名为赵志的男人捏着难听的公鸭嗓,让赵鱼打了个寒颤。
在那偌大的十皇子府内,她所谓的父亲身边,永远跟着一个用这种声音说话的男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太监!
“一个姓赵的太监,一定天下最大的太监喵”
赵鱼在心里嘀咕,也算误打误撞猜对赵志的身份。
松开赵鱼,赵志全身迸发出强烈的压迫感,比起刚才追她的南希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鱼乖巧地蹲在老人身边,直觉告诉她,这是她保命的唯一方式。
赵行山扯动鱼竿,将一条咬钩的三斤重草鱼硬生生的甩到了岸上,在湖面带起一阵波涛,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
“大鱼!”
赵行山哈哈大笑,不远处传来一声毛骨悚然地惨叫。
赵鱼竖直猫耳听去,声音正来自刚才一路追杀她的外国女人南希。她一时无法相信,那个强大的女人竟然还会发出这般杀猪惨叫。
“大鱼上钩,也多亏了鱼饵。”
赵行山慈爱轻抚赵鱼头顶,老人粗糙的手掌在孙女那一对毛茸猫耳上划过。
赵鱼鼓起勇气抬头,凝视着赵行山苍老的面容。
“我见过你喵”
“在哪见过?”
“电视里,他们都叫你皇帝,说你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人喵。
“哦,那你想不想当皇帝,当这个全天下最重要的人?”
赵行山眯起双眼,语气意味深长。
“当皇帝能吃很多小鱼干吗喵?”
“当然!”
“当皇帝能让钟树饭店生意好起来吗喵?”
“可以。”
“当皇帝可以给我妈妈报仇吗喵!”
爷孙二人一问一答,赵行山忽地陷入迟疑,最后苦笑摇头。
“不一定,当皇帝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能给母亲报仇,那我不当皇帝了喵”
赵鱼兴致低落地垂下脑袋,将目光看向烤糊的鲤鱼。
赵行山颔首点头:“吃吧。”
得到许可的赵鱼抓起烤鱼开始疯狂啃食,火烫的高温,锋利的鱼骨,皆是熟视无睹。
“到底还是流着下贱畜生的血”
赵鱼进食的模样让赵行山眼中难掩失望,摇头哀叹。
赵鱼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嘴角残留一圈鱼肉沫。
“拿着。”
赵行山递过一个木盒,赵鱼拿到手中打开,盒中是一双血淋淋的眼珠。
眼珠原属钱嫣,足足融合了八对九尾之瞳孔!
赵鱼好奇问:“这玩意干啥用的喵”
赵行山笑而不语,继续专心垂钓。
赵志上前,抓住赵鱼后颈用力一扔,将她抛出水库之外。
“喵”
赵鱼轻巧落地,疑惑地回看一眼老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鱼,还送自己东西。
她摇了摇头,飞速跑离水库。
水库内,赵志双膝跪地,恭敬地给赵行山朝递上一份名单。
“圣上,揽秋宴的名单在这。照您的吩咐,奴才已经把十皇子名字加了上去。”
在揽秋节最后一天,皇帝要宴请各路王公大臣,一齐祭祀“秋神”,祈祷震炎风调雨顺。
十皇子赵庞能荒淫无度,出了名的喜爱同妖兽乱合。
在赵行山所有儿子中,名声最臭!
自赵行山登基到现在,他从没进过揽秋宴的名单。
赵行山依旧只专心垂钓,也不拿过名单多看一眼。
“清云那丫头呢?”
“宴会位置不够,清云郡主在备选里。”
“我记得自打她懂事起,好像就没缺席过揽秋宴,回回随她父亲出席。”
“幸得圣上体恤,这是清云郡主的福气。”
“人总不可能一直有福气,今年就让这丫头歇一年,她也正好不喜热闹。”
赵行山仰天呼出一口浊气,淡然道:“通知东宫,让太子一人赴宴。”
“奴才明白。”赵志磕头领命。
又是一条鱼儿咬钩,赵行山正要拉动鱼竿,又听赵志开口。
“圣上,方才有人来报,清云郡主正在不远处的皇家庄园里和朋友一起游玩。圣上您看要不要让郡主过来给你请安?”
“什么朋友?”
“柳丹大人女儿,白小圆。”
赵行山骤然一愣,摇头感慨。
“赵志你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自己是从东宫出来的奴才?”
皇帝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哀悲。
“奴才该死!”
赵志五体投地,诚惶诚恐。
迟疑间,鱼儿脱钩离去,赵行山将鱼竿丢进水中,拍手起身。
大鱼既然已经被抓上岸,这鱼饵也就没了作用,自己确实不该过分贪念。
“罢了,名单加上清云。既然没有位置
干脆就让她坐我这个爷爷身边。”
赵志长舒一气,高声呼喊。
“圣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