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刘琦认错后,刘表脸上的脸色才好了些。
自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以来,刘表执掌荆州至今也有十年光阴。
他能将当初宗贼遍地,民不聊生的荆州南荒之地治理成如今的万里肃清,群民悦服的一副太平盛世景象,刘表的能力在当世诸侯中亦不是泛泛之辈。
刘表亦深知去年江夏之战战败的罪魁祸首乃是主将黄祖,但黄祖为其镇守江夏数年,如今更是其抵御江东孙氏的第一道防线,
这样的重臣刘表往日中便是以安抚笼络为主,以他优柔寡断的性格,是断断不敢,更不想去责备的。
要是责备过甚,引发了江夏的什么变故,这样的结果是刘表所无法接受的。
甚至为了安抚住黄祖,刘表日前还派了使者前去嘉勉江夏太守黄祖守城有功。
虽然江夏之战荆州一方损失惨重,但在刘表看来,黄祖不还是守住了江夏不是。
而刘表的这番他自认为颇为得意的帝王心术,却令得荆州的不少有识之士失望无比。
虽然刘表没有处罚黄祖,但去年江夏之战战败的影响太大了。
单单江夏一郡,就损失了近两万精锐。
甚至刘表从襄阳派去支援的五千长矛兵也全军覆没,那五千长矛兵的两位统率蔡和与韩晞更是战死沙场。
在刘表看来,损失了无数军资和两万多精锐固然令其心痛,但荆州地阔万里,财物丰厚,兵甲众多,
刘表有自信,在其的治理下,不出数年,这些损失都会补回来的。但蔡和与韩晞这两个人的死却让刘表感到震惊。
不是这两人是什么惊世之才,而是这二人的身份不一般。
韩晞乃是南阳大族人士,而蔡和更是南郡蔡氏的嫡系族人,蔡和更是如今荆州镇南将军军师蔡瑁之亲弟。
论关系的话,蔡和还是刘表自己的舅子,当蔡和与韩晞的死讯传到襄阳来时,几乎立时就在襄阳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谁人不知,如今的荆州乃是州牧与荆州世家共治,而荆州世家中的代表蔡氏与韩氏突然死了这两位前途光明的子弟,自然不会那么善罢甘休。
近来刘表的继妻蔡氏更是日日啼哭,要刘表给其一个交代。
其实何止是蔡氏要刘表给他一个交代,在韩氏与蔡氏的煽动下,如今襄阳城中有不少世家都联和上书,
虽然奏本里皆是以宽抚刘表之名,但字里行间,明里暗里得都隐约着透露着一个意思——要这位刘州牧给他们一个交代。
在这群情汹涌之时,刘表出于不想为人知的帝王心术又不想处罚黄祖,那么刘表就必须要及时要找出一个替罪羊来了。
而这个替罪羊他的继妻蔡氏也很快为其找好了,那就是去年在战前言辞恳切刘表不要出兵的刘琦了。
甚至罪名蔡氏都为刘琦准备,那就是刘琦在战前动摇军心!
军心不稳,怎么能打胜仗?
蔡氏的逻辑没问题,刘表也颇为许之。
刘表看着这个跪伏在他身前的长子,心中也闪过几丝不忍,但他为了顾全“荆州大局”,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圣人有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刘表就当做自己今日是在磨练自己的这个长子了。
不过刘琦毕竟是自己的长子,他也不好苛责过甚。
在刘琦认错之后,他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正要发言淡淡揭过此事,但刘表忽略了今日这场议会,乃是蔡氏专门为他的长子准备的了。
就在刘表要发言的那刹那,站在刘表身侧的蔡氏连忙向群臣坐席中的那位面容峻刻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子顿时会意,立马起身来到偏厅中对着刘表进言道,
“明公,去岁江夏一战,我荆州万家缟素,今长公子既然已经承认自己的错误,臣请明公对长公子予以处罚,以安荆州百姓之心呀!”
起身向刘表进言要处罚刘琦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荆州的第一重臣,时任镇南将军军师的蔡瑁蔡德珪。
见蔡瑁进言要自己处罚刘琦,刘表眉头一皱。
但刘表能成为荆州之主,除了荆州世家的支持之外,他自身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蔡瑁虽是他的头号心腹重臣,但只有他进言,刘表还是能够掌控住的。
刘表正要出言斥退蔡瑁,但这时厅中本来跪坐着的大半臣子尽皆起身来到蔡瑁身后,对着刘表齐齐拜道,“蔡军师所言有理,还望明公处罚长公子。”
见此情形,刘表感觉到了,貌似现在偏厅内的局势有种要超出他掌控的样子。
若仅仅是蔡瑁一人,以他的权威自然不难斥退,但若是如此多的臣子求请,他倒是一瞬间迟疑起来。
偏厅中的局势变化的如此之快,已经超出了刘表的预料,但却在一直跪在厅中的刘琦意料之中。
他在一开始就猜到刘表今日会对其大加斥责,定然是有受蔡氏谗言的缘故。
也知道既然蔡氏进了这番谗言,那就必然还有后手,这才符合他心中那个毒妇的手段。
他穿越到当世已有三年。
在他穿越之时,刘表在蔡氏的谗言之下已经开始专宠他的弟弟刘琮,而在那时,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感受到蔡氏对他这个刘氏长子的厌恶与恶意。
至于蔡氏为什么对其如此厌恶,刘琦不知,这得问前身去,但人都已经相逼至此,刘琦亦不是善与之辈。
一直跪伏在地默默无声的刘琦在刘表迟疑的目光,在蔡氏与蔡瑁不怀好意的目光中缓缓抬起头,
而后他看向蔡瑁用清冷的声音朝蔡瑁言道,“蔡军师所言江夏一战,万家缟素,
那这言外之意是要吾以命偿命吗!”
刘琦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他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偏厅内,顿时让偏厅中的气氛凝固起来。
在其穿越来的三年中,刘表因为蔡氏的谗言,对其越来越不喜爱,曾数次责斥于他。
但刘琦深知自身的力量还太过于弱小,加上刘表是其君父,他不可能顶撞他。
故而他为了韬光养晦,他一直抱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心思,相忍至今,想不到今日蔡氏及其党羽终于图穷匕见,既然如此,刘琦觉得也无须再忍。
听到刘琦的这句诛心之语,蔡瑁的目光一凝。
虽然说他心中未曾不怀抱让刘琦“偿命”的想法,但这种想法他可以心里想,也可以暗中引导刘表,但却绝不能摆在台面上,因为刘琦毕竟是刘表的儿子。
蔡瑁暗中看向刘表,果然这时他看到刘表的眼中已经闪过冷色。
本来在蔡瑁的谋划之下,自身及身后众臣乃是谏言刘表“惩害”的正义代表,但被刘琦的这句诛心之语所影响,此时偏厅中的画风已经转变,
现在的画风在刘表看来那就是蔡瑁带着群臣,在逼他的儿子去死!
刘表只是老迈昏聩,却还不是老年痴呆,蔡瑁预感到如今的局势已经渐渐对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