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过身一看,站起来的是一个穿着绿色短袖军装的年轻人。
我一直在观察着前面发生的事情,如果说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已经很清楚在这趟车发生了什么。
长发男此时正用屁股挡在我的前面,从我的角度看,看不清前面兵哥哥的样子。
蓝衬衫开始一愣,接着大声喝道:“有你妹的事啊,你给我坐下凉快去!”
黄衬衫也走到当兵小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没你的事,你坐下,咱们交个朋友?”说着还伸出了手。
当兵小哥站的笔直,一字一句的铿锵说道:“离她远点!”
蓝衬衣喝道:“我操,给你脸了是吧?”
黄衬衣收回手,道:“好好!”,又冲蓝衬衣道:“别吓唬人家女孩子。”说着两人向车厢后面走来。
三人聚到一起,对视了一下。我抬着头,盯着他们。长发一低头看到我盯着他,又冲我笑了笑,摸出根烟递给我。
我摇摇头,他意味深长的问:“兄弟,你到哪?”
我心里有点害怕,往我爸身边挤了挤。长发看了我爸一眼,伸手在我爸怀里的包拍了拍,喊道:“大哥,大哥到站了!”
我爸睁开眼,看着他,没说话。我说:“我们要到终点站。”
长发看我们是一起的,笑了一下在我身边座位坐下。
黄衬衫也坐到傻小子身边,对他说:“你个傻小子,中了特等奖都不知道,那500块钱算是给你回老家娶媳妇的钱的吧?”
傻子说:“我不娶媳妇,我买牛!”
蓝衬衫靠在座椅边,嘴还冲着前边的小兵哥骂骂咧咧着,车又开了一会,蓝衬衫喊司机停车,他们要下车了。
黄衬衫站起身,拍了下前面座位大姐的头,说了句“你他妈给我记住!”说完三个人下车。
大巴车起动,我从后窗玻璃又看到那三个人,长发男忽然望向我,投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又开了约莫十分钟,前排的傻子粗重的声音喊道:“我要下车,给我停车!”
车停了,和傻小子一起下车的还有那个中年人。我看到跳下车的那一刻,傻子的眼神变了,嘴勾起一抹笑,还冲中年人招了下手。
车继续行进,但此刻却异常的安静。第三排的女人站起来冲小兵哥说了声谢谢,然后车厢里再无人声。
车到滨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我晕晕乎乎的睡了后半程,直到我爸把我叫醒,提醒我到了地方。
我和我爸在长途汽车站旁边的一个小吃店吃了些水饺。我问我爸,那几个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车匪路霸。我爸说,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事,能躲就躲着点,不要逞强给自己找麻烦。我知道我爸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但这也是他在这个社会中可以自我保护的唯一方式。
我们在一个小旅馆住下,一张1米5的双人床,爷俩将就着挤在一起。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我爸睡在一张床过了,想着明天就要离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睡不着,一闭眼,就能看到长发男对我的那种带着邪意的笑。还有今天车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想着那个小兵哥,他到底是强者还是弱者呢?如果是我,我会不会挺身而出,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第二天,外面下起了雨。我爸问清楚了去船院那边的路,带着我去乘公交车。一把伞遮不住两个男人的身躯,我爸尽量把伞倾到我这边,他的半个身子湿透了雨水。
换乘了3趟公交,下车后还要步行。船舶学院坐落的地方很偏僻,甚至都没有一条水泥路,一路泥泞的行进。我和我爸在一个小卖部大爷指点下,终于到了船舶学院门口。
在一个老师的指引下,办理了入学手续,缴纳了学杂费、住宿费和办理了餐卡等,甚至学校还让我们每个人都要买三年的人身意外保险。我被分到轮机系,这也是我爸的意思,让我能学到一门技能傍身。
学校有两个4层教学大楼,宿舍在教学楼后,连排的三层楼房,一看就是80年代的建筑。
我们的宿舍很简陋,不知道以前我小舅舅学的时候是不是就这个样子。每个宿舍房间有3张下床,6个铺位。都是那种90公分宽,2米长的铁架子床。
进入宿舍房间的时候,屋里已经住了3个人,他们都占了下铺,我选了个离窗户近的铺,把行李扔了去。
我爸进来的时候还和那三个同学点头打招呼,那三人都面无表情,好像见怪不怪的样子,一个打着电话,一个拿手机好像在玩游戏,还有一个站在门口抽着烟,两眼直勾勾盯着我们。
我爸要给我铺床,我说不用,看了下时间,已经中午12点多了,我拿出刚办的餐卡,带我爸去学校食堂去吃饭。
食堂很大,能容纳几百人吧。都是长条桌子长条凳子。一排排的看着就像部队的食堂一样。我点了几样我爸平时喜欢吃的菜,和他并排坐在一起,慢慢吃着。
“小风,”我爸开口道:“一会我就赶车回去了。”
“哦。”我应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
“你自己在这里多注意身体,常给你妈打个电话。”
“嗯。”我用米饭把嘴糊住,尽量掩饰不知如何回应的声音。
我爸拉开皮包,拿出1000块钱给我,让我省着用。我接了,但是感觉沉甸甸的。
我把我爸送到学校门口,他不让我送他去公交站,怕我一个人找不回来。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想到了高中学过的那篇课文,朱自清的《背影》,只有此时此刻,才能体会到父爱原来那么朴素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