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定国君府。
李建看完了手中的信,抬头看向面前颇为拘谨的吕惠。
“你多大?”
“回君上的话,吕惠今年一十有八。”
“能吃苦吗?”
“回君上,家父已经叮嘱过了,只要是君候的安排,吕惠定无条件完成。”
“很好。毛遂,带他去郎中卫队吧,先试训三个月,可以的话就编入重骑兵。”
李建的这个安排让毛遂明显有些惊讶。
如今的郎中卫队,和之前的郎中卫队已经完全不是一支部队了。
李建掌权之后,将赵国上上下下都仔细的清扫了一番,这其中也包括了郎中卫队。
现在的郎卫,说白了就是李建的私军!
能把吕惠安排进郎卫之中,证明李建对此子是有所期许的。
考虑到吕惠父亲吕不韦的身份,这种期许不免让毛遂浮想联翩。
毛遂前脚带着吕惠刚走,李牧后脚就来了。
“定国君,快看看,这是参谋部那边最新研究出来的攻齐计划!”
李建看着自家这个妹夫,有些无语。
“今天不是休沐么?你不在家陪着小妹,跑来我这里是干什么?”
李牧咳嗽一声,脸上闪过几丝尴尬。
“平日里夜夜操劳,我躲一下总可以吧?”
看着李牧一脸祈求的表情,李建一时间竟产生心有戚戚之感。
这些女人,真的是拼了命都想要生儿子啊。
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建沉吟片刻,对着李牧道:
“那我们去钓鱼?”
冬天钓鱼,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前提是在冰面上砸个洞,接下来就可以自由发挥。
休闲的方式是像李建一样拿着鱼竿慢慢垂钓,心急的方式则是像李牧一样拿着一柄短枪站在洞口旁边。
水面波纹突然荡漾了一下,李牧视线瞬间凝聚成一个焦点,用力将手中短枪刺入水面。
“中了!”
李牧大笑一声,将短枪重新举起,只见一尾鱼儿摇头摆尾,不停在枪尖上挣扎。
李建见状,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你小子,性格是真的急啊。”
李牧笑呵呵的坐在了李建身边,把鱼儿从枪尖上取下。
“定国君你不是说过吗?过程不重要,看结果就行。”
两人一番胡吹海侃,心情都好了不少。
李建放下预感,翻看着李建带来的作战计划。
“直取临淄?你这是不是太过大胆了一些。”
面对李建的疑问,李牧信心满满的笑了起来。
“齐国名义上虽然有五座都城,但从我们探子的回报来看,其他四都早已名存实亡,只有临淄才是唯一一个还有战斗力的都城。”
“只需要将临淄拿下,齐国将不会再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李建让人拿来烤架,顺便宰杀起鱼来。
杀鱼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先用刀把鱼拍死拍晕,然后除掉鳞片,接着去腮,再从肚子划开一刀,把里面的内脏全部扔掉。
用清水冲洗一下,紧接着将鱼儿串在烤架上,接下来只需要掌控火候和撒上调料就行。
李牧在一旁惊讶的看着李建做这些,忍不住道:
“定国君,我可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这些。”
李建耸了耸肩膀,道: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烤着鱼,话题又转回到灭亡齐国。
李建道:
“你别忘了,十几年前乐毅也攻破过临淄,但齐国并没有灭亡。”
李牧笑道:
“那时候诸侯害怕燕国吞并了齐国做大,包括咱们赵国和秦国在内都纷纷撤军,楚国更是直接出兵支援齐国。”
“再加上齐王那时还是东帝,齐国国力强盛,国民心中也非常自傲,愿意付出生命去抵抗燕军。”
李建把烤鱼翻了一个面,道:
“你觉得现在的齐国国民不愿意这么做了?”
李牧道:
“从都平君光复齐国至今也有差不多三十年了,齐国也已经衰弱了三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那些真正为齐国而骄傲的人早就老死了。”
“齐国的年轻人,从小到大亲眼目睹的只有衰落的齐国,哪里还有什么自傲可言呢?”
“反而是我们赵国,在这批齐国年轻人的心中一直都是强盛的国度。由我们来统治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难度,就好像我们征服燕国那样。”
李建听完李牧的分析后,惊讶了。
“有参谋了就是不一样啊,这说话一套套的。”
李牧嘿嘿一笑,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句话。
“定国君,这参谋部真是太好用了。”
李建洒下调料,将完全摊开烤熟的鱼从烤架上拿了下来,分成两半,把其中半条放在了李牧面前的盘子上。
“试试我的手艺。”
李牧看着烤鱼,突然笑道:
“若荀先生那些祭酒看到,是不是得和你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了。”
李建大笑了起来。
“那就让他们说,听不听是我们的事。”
李牧哈哈一笑,用快子夹起半条鱼,放在口中咬了一口,随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真香!”
小烧烤再配上酒,绝对是男人无法拒绝的东西。
更多的烧烤被源源不断的送上来,来自李建府的厨子。
两人坐在湖畔,对着冬天的冰湖大快朵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李建吃饱喝足,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高兴了?”
李牧连连点头。
李建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牧一眼。
“高兴了,那等会就去找莫灵,让她给你开几服药。”
李牧的脸色顿时肉眼可见的变得发苦,但还是咬着牙点头。
有人搬来两张躺椅,两人就这么躺着,看向头顶的天空。
在两人中间,一个取暖的炉子正在燃烧着,散发着热意。
李建把右手靠近炉子,感受着火炉传来的温度,道:
“我还是更想先灭掉魏国。”
李牧倒也没有太惊讶,点头道:
“魏国确实是其余四国之中最弱的一个,但魏国位居中原,其他诸侯前来援救实在是太方便了。”
李建长出一口气,道:
“是啊。尤其是秦国,秦王是绝对不可能看着我们扩张的。”
李建摸着下巴,道:
“秦王都六十的人了,怎么还没死呢?”
这并非诅咒,而是发自内心的疑问。
李建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历史知识,道:
“恐怕还要几年,但不着急,时间是在我们这一边的。”
在夺权之前,李建是很心急。
他害怕秦国做大,上辈子无力回天的情况重演。
如今大权在握,李建便不急了。
赵国再不会有长平之战的惨败,这很重要。
多了这四十万将士的性命,秦赵之间的国力,就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大得令人绝望,无力回天。
李建只需要慢慢的带着赵国发育起来,凭借着穿越者的优势,赵国的国力必然超越秦国,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把差距不停拉大。
不单单是国家,还有君王的因素。
小嬴政正在邯郸城中和养父养母一起快乐的生活,这辈子是走不上秦始皇的道路了。
等嬴稷再一死,秦国没了这两位超级明君,还怎么和李建玩?
李建底气慢慢。
李牧吃着香喷喷的烤羊排,闻言皱眉道: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还是更愿意主动出击,去征服其他国家。”
李建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毛遂突然急匆匆的走过来。
“君上,急信。”
李建有些意外的接过毛遂递来的卷轴,将其拆开,拿出里面的情报。
这份五百里加急的情报,里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李建用了几秒钟就看完了这份情报,但却沉默了至少一分钟。
李牧感觉到了不对,目光注视李建。
终于,李建抬头,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开春?”
李牧道:
“半个多月。”
李建点了点头,对李牧道:
“原本以为今年你有足够的时间在家造人,但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李牧心中微微一动,道:
“定国君,你的意思是?”
李建没有说话,直接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了李牧。
李牧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后喜上眉梢。
“秦王嬴稷重病卧床?这真是……”
“天助我也!”
咸阳城,秦王宫,寝殿。
冬天很冷,宽大的殿门紧闭着,只露出一条刚刚能够过人的缝隙。
在一名宦官的引领下,秦国太子嬴柱小心翼翼的穿过这条缝隙,进入殿中。
浑浊的空气混合着刺鼻的药草味,差点熏了嬴柱一个跟头。
嬴柱忍不住道:
“怎么不开窗通风?”
宦官苦笑一声,轻声回道:
“医者说了,大王不能见风。”
秦王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响起。
“柱儿,你来了?”
嬴柱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来到榻旁,恭敬道:
“父王,儿臣嬴柱在此。”
床榻上躺着的正是秦王嬴稷,这位统治了秦国四十多年的帝王已经不复之前的威严,变得十分瘦弱,苍老。
看着嬴柱,秦王想要说些什么,嘴巴一张,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嬴柱赶忙上前,轻轻的为秦王拍背顺气。
过了好一会,秦王的咳嗽终于平息。
“柱儿啊,这几天寡人病了,外面的情况如何?”
嬴柱忙道:
“请父王放心,应候他们都在操持着,问题不大。”
秦王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道:
“范睢……有能力,但毕竟是外人。尔要好生注意,切不可让范睢变成第二个魏冉。”
魏冉是秦王的亲舅舅,范睢的前任,曾经四次出任秦国相邦,权势一度压过秦王,是不折不扣的大权臣。
嬴柱点头道:
“父王放心,儿臣一定会注意的。”
秦王又是一阵咳嗽,然后道:
“还有,赵国也要注意。”
“李建是个狡诈的家伙,一旦得知寡人生病的消息,一定会有所行动。”
“等到开春,你立刻派出使者前往齐魏楚三国,想办法和三国大王打好关系。”
“等赵国进攻其中任意一国时,你立刻拉拢其他两国,对赵国群起而攻之,明白吗?”
嬴柱闻言,微微皱眉,心中不由生出不快。
又来了。
父王怎么总是这么重视李建呢?
难道嬴柱在秦王心中就这么不堪大用,连一个李建都比不上?
嬴柱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儿臣都明白,还请父王安心治病,只要父王病好了,李建自然也蹦跶不出什么浪花。”
秦王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嬴柱见状,便道:
“儿臣告退。”
片刻后,嬴柱沿着殿门敞开的缝隙钻了出来。
阳光洒落,突然的亮光让嬴柱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新鲜的空气带着冰冷的寒意闯入嬴柱的肺中,让他忍不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把身体里的浊气统统排了出去。
看着面前恭敬侍立的秦国太医正,嬴柱沉下脸,冷冷的说道:
“不是说父王只是风寒吗,怎么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太医正被嬴柱话语之中的怒意给吓到了,有些抖抖索索的说道:
“回、回太子殿下的话,大王毕竟年纪上来了,风邪容易入体。”
“加之大王之前过于勤政,身体劳累,冬天又过于寒冷,多重因素综合,才导致大王如今病重。”
嬴柱十分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了太医正的絮叨:
“本侯就问你,究竟什么时候父王能好?”
太医正忙道:
“臣等已经在尽力给大王医治了,按照过去的经验,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两三个月,大王应该就能康复。”
嬴柱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神色。
“好好医治父王,若出了什么问题,唯你是问!”
说完这句话之后,嬴柱就迈着方步,慢慢的离开了。
邯郸城,赵王宫。
召开廷议的议事厅里,火炉熊熊燃烧着,窗户大开。
李建看着身旁的四名同僚,道:
“我们在秦国之中的探子发回了绝密情报,秦王嬴稷风寒入体,已经卧床半月。”
除去李牧外,刚刚知道这个情报的蔺相如、廉颇以及虞信先是意外,紧接着便是喜形于色。
蔺相如道:
“若秦王过世,那秦国内部必然会因新君继位出现一个大空档,我们得做好准备。”
廉颇哼了一声,道:
“何必等他过世?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病没见过。这人啊,一旦风邪入体,没有几个月时间根本就好不了。”
“要我说啊,我们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谋算一下,看看能不能多打几仗,多给大赵开疆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