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改革经济,大家都忙着赚钱。
六爷也做过生意,赔个底儿掉,没奈何,只能去班,朝九晚五,又找了个女人结婚,闷三儿却继续瞎混,结果,严打时期,进了监狱,判很多年。
现在,俩人都老了,二十年前,六爷的媳妇儿出车祸,死的很惨,儿子从小没娘疼,也不听爹的话,自己不班,开个小卖部,凑合过日子。
陈博翻阅着六爷的记忆,心里很不舒服。
人这一生,如果一直很难,有自知之明,也不会太痛苦,怕就怕曾经发达过,曾经混起来过,后来又完蛋了,落差太坑人。
闷三儿比六爷还惨,他从监狱释放后,找不到正经工作,只能替人看场子,当打手,要账,出来进去,没少在里面受罪。
他不爱跟女人打交道,整天健身,孤独痛苦。
世道变了,年轻人比他能打,比他更拼,只是,这些家伙只认钱,不认道义,谁有钱就跟谁混,这怎么行呢?
嘀嘀嘀。
手机铃声响起,闷三儿接过电话,喊了一声:“六哥!”
“晚来我家,咱哥俩聊聊。”
陈博想的简单,看闷三儿对什么感兴趣,就帮他做点什么买卖,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别赔钱就行,哪怕开个烟酒摊儿,怎么着不赚个三千五千的?
一千万,存在银行里,按照3%的利率来算,一年也有几十万吧!
“六哥,找我什么事儿?”
晚,闷三儿蹬着电动车,来到六爷的小卖部。
“喝酒。”
陈博打开一瓶茅台,给闷三儿满,这茅台就是前两年,闷三儿送给张学军的。
“怎么了,六哥?”
闷三儿看出六爷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喝完再说。”
俩人边喝边聊,无非是追忆往昔,点评一下,谁行谁不行,谁好了,谁坏了,谁活的不错,谁又混死了。
“六哥,猫眼儿让人打住院了。”
闷三儿不咸不淡的说。
陈博略一思考,想起来了,猫眼儿是个不太仗义的老混混,欺软怕硬,曾经在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抓住一个女的敲了十几搬砖,差点把人打死,不算好东西。
“他五十多了,谁打他干嘛?”
闷三儿说:“猫眼儿的儿子,在游戏厅赌币,输了赖账,得罪一群20出头的小混混,让人一顿胖揍,猫眼儿给儿子出头,觉得自己挺威风,去了一定管用,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闷三儿吃了两口菜,继续说:“有个小混混,掏出自制的猎枪,顶在猫眼儿脑门,就让他跪下。”
陈博问:“他跪了?”
闷三儿点点头:“跪的可干脆了,几个混混围过去就揍,肋骨都打折了,现在还搁医院躺着呢。”
陈博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闷三儿也说:“X,以前他算有种,怎么老了老了,反而完蛋了。”
陈博笑道:“那怎么办?不跪?小年轻真敢搂他啊!”
闷三儿不忿的说:“搂就搂,死了也得站着,老爷们儿不能跪。”
陈博跟他碰杯,把酒喝光又倒满:“三儿,你六哥恐怕要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闷三儿愣住了,瞪着牛眼,看向六爷。
陈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脏不行了,我去医院看,医生说,我TM要死了,这几天的事儿。”
“六哥!”
闷三儿的眼泪,唰啦掉下来,他跟六爷有真感情。
“别哭丧,这不还没死吗?”
陈博说:“我找你来,就是放不下你,这世让我放不下的,可不多,你算一个,还有话匣子,我儿子。”
闷三儿沉默不语。
陈博说:“我问你,你想干点啥?六哥有私房钱,给你投资,你去大胆地做,回头做成了,照顾点小波儿。”
陈博拿出手机,点开银行,翻到余额那一项,推到了闷三儿的面前。
“这是啥?多少钱啊?”
闷三儿醉眼朦胧,低头看去:“十六万,X,六哥,你没少存钱啊。”
“仔细瞅瞅!”
“仔细瞅,我看看,个十百千万,一千六,十六万,一百六,一千六百……”
闷三儿揉揉眼睛,难以置信的问:“六哥,一千六百万?你TM真有钱!藏的够深啊!”
两个人把话说开了,闷三儿也没什么爱好,要么就开个饭店,要么就开个健身房,开饭店是因为他天天吃饭,能吃出好歹,也认识一些厨师,知道饭店怎么干。
健身房是因为,闷三儿喜欢健身,这一身肌肉,看着多漂亮,他爱这个!
“咱们就开健身房,你爱这个,才能干好这个!”
“别人怎么弄,咱们就怎么弄,服务搞好,一定赚钱!”
陈博当即拍板,给闷三儿投资个健身房,具体投多少钱,选址在哪里,这些事情,让闷三儿去调研,今天这一顿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深夜,在狭小的杂货铺里,陈博和闷三儿,抵足而眠。
次日,闷三儿告辞,去考察开健身房的地点。
陈博则溜溜达达,走到银锭桥头,他要以六爷的身份,来找六爷的情人——话匣子。
话匣子已经四十出头,却还是腰细,臀翘,胸脯饱满,但她的头发,已经开始干枯,皮肤,已经开始暗沉,不像二十年前了。
二十年前,话匣子还叫霞姑娘,皮肤细腻,脸蛋光滑,前凸后翘,艳若桃花,去街买水果,老板都少收她钱,只肯要成本价。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时光走的这么快,谁又能不老呢?
外人眼里,霞姑娘豪爽,仗义,能抽烟,会喝酒,典型的京城女孩性格,但是,做六爷情人之前,她是另一副样子。
那时候,霞姑娘喜欢小猫小狗,喜欢吃水果,喜欢穿碎花裙子,爱打扮也爱笑。
她心软,性子温和,别人给她送花,送情书,约她出去逛公园,吃西餐,她都不忍心拒绝,不是舍不得鲜花,西餐,而是看不得别人失落绝望的脸色。
霞姑娘交往过很多男朋友,至少七八个吧,或许更多,她都记不清了。
第一次见六爷时,她正跟当年的男朋友滑冰呢。
那家伙是个高干子弟,在滑冰场玩儿,把周围都圈起来了,只能他自己玩,别人都得退后,什么时候他玩够了,别人才能去。
高干子弟带着霞姑娘滑冰,搂着脖子抱着腰,玩的正开心,浑然不顾姑娘满脸的不情愿。
这时候,六爷出现了,直接把高干子弟给撞飞,完事儿,接住即将摔倒的霞姑娘,说了声抱歉,显得特别有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