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凡人而言，睡眠很重要。

古时讲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色暗下来时，往往七八点睡下，次日四五点迎着晨曦而醒。这样的作息方式，精力痊愈的很快。

这是时初霁对陈凉说的。

他虽被时初霁救活了，但仍需要弥补身子精力。睡了很久，醒来时还是很恍惚。

一看时间，上午七点，还早。

遇事不决睡大觉，于是又躺下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心脏还遗留有骤停的那股错觉感。

“小凉，既然起了，就不要再眯着了。”

冷漠动听的声音中，有一抹刻意的做作的温柔，像小孩子犯错了事。

“……”

陈凉微微睁眼，看见那个女人的面庞。神不知鬼不觉的，连一点脚步和开门声都没有。

“张嘴。”

时初霁倒一颗青色丹药，轻轻扔到他嘴边。

“身子好些了吗？”

她勉强挤出淡淡的微笑，说着便拉开窗帘，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乌云仍在，没有太阳。她背对着窗台晨曦，却像是阴云之下的仙子，身上有光。

“……”

一觉醒来，陈凉有些发懵——

我刚收留回家的神女如此贤惠可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还、还好。”

丹药入口即化，药力见效，他很快就清醒了。

“那就好。”时初霁轻声道，“你要好好休息，有我在，再过几日身子就能痊愈了。”

“……”陈凉眉头微皱。

不对劲。

若说刚才还只是睡醒后的错觉，那么现在，他的错觉已经转变为肯定。

傲娇高冷二象性的大千神女。

不可能这么贤惠可爱。

他抬起头，凝视站在床边的时初霁的美眸。后者稍稍一愣，旋即心虚似得躲闪，表情很有趣，像第一次撒谎却没有经验因此破绽百出的年轻少女。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千神女如此贤惠动人，他们两人之中必然有一个得病。

“时神女，你……”

陈凉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没有。”

时初霁娇躯一颤，表情依旧是故作淡然，冷静，十足冷静。

“是吗？”

“……”

陈凉什么话也没说。

就像小时候犯了错，老爸老妈不骂他，也不责罚他，二人就静静地看着，什么话也没说，空气压抑到极点。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在死亡凝视的压迫感之下，他总是忍不住很快就招了。

现在，他就照着父母的经验，静静凝视着时初霁。

压迫感巨大。

时初霁眼神躲闪，贝齿咬着温润红唇。

“好了…别再那样看我。我招，行了么。”她轻哼一声，柳眉微蹙，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果然干坏事了。”

“不能怪我。”

“好好说吧。”

“……”时初霁语气断断续续，“我把你的……机，手机，弄坏了。”

她的语速很慢，陈凉听到前半句时吓得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腰子，无事。待听到后半句，才缓和下来。

“怎么坏了？”

“你看。”

时初霁按着锁屏键，示范一遍，连点、长按，都没有反应。

陈凉接过手机，疑惑些许。确实，手机黑屏了，无论按什么都没反应。

大概是可以判死刑了。

但此时的他突然灵光一闪，忍不住笑了声。

“那是没电了，呆子。”

将手机给时初霁时，没教她怎么充电。一晚上的时间，自动关机很正常的。

“没、没电？”

“就像你们没有灵力，必须要补充灵力一样。手机也是，要充电的。”

“原来如此……这样么。”时初霁美眸微微泛着色泽，似乎舒缓了些，“那要怎么做？”

“你看好了。这是充电器，这是充电线，插进去。”

陈凉本想学《PPAP》的发音方式。

考虑到时初霁不懂这个梗，周围又没有别人。这显得他很傻很尴尬，还是算了。

将充电线插进去。

关机状态下，应该会有“咚——”的一声，或者是有充电动画。

然而……

片刻过去了。

啥也没有。

“……”

“……充电器坏了？”

他不淡定了，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旋即反复继续插拔几下，又换了备用的充电器和插座，手机始终没反应。

“说来若按照你的描述，你们这儿的‘电’等同于灵气，对吧？”

时初霁沉默些许，道：“我刚刚将灵气送到手机中，仍然无用。你…是不是在骗我。”

听到这话，陈凉虎躯一震。

“你说啥？”

“你是不是在骗我。”

“不对，前一句。”

“我…将灵气送到手机中，但是没有反应。”

“……”

“怎么了吗？”

陈凉脸色阴沉些，这哪是充电的问题，就是被时神女给玩坏了。

这手机陪伴他两年了，十分的珍贵，之所以不愿换机，就是怕倒腾数据资料，现在可还好。

没了电，就用灵力充进去。

呆子竟是我自己。

“时神女，赔钱！！”

“……”

时初霁默默躺平任嘲，俏脸却写满了心间的傲气。

……

……

雨停了。

陈凉领着时初霁出了门，后者执意要跟着一起走。

大雨过后，社区组织的人背着电动喷雾器，喷洒药水消毒，毕竟老楼小巷的好些低洼地都积了水，难免有细菌滋生。

陈凉和他们打几声招呼，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邻里的大家都熟了。

时初霁也好奇打量着他们，那些都是老人，不过身子还算硬朗。毕竟，在这小县城的老楼小区中，上班时间很难见到几个年轻人。

小区的公园，倒有一位年轻人在散步。

她静静凝视着那人，许久，然后才移回视线。

“我是不是干坏事了。”她小声道。

“是，但也不是。”

陈凉的说话方式也玄学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

“手机坏了是小事，等会还可以再买。但我想，这东西的价值远不如你给我吃的一颗丹药，何况还有我这条命。”

“喔…”

时初霁略有些吃惊。

她垂眸微笑着，轻声道：“没看出来，你还是挺温柔的一个人。不像那个动漫的主角。”

“谁？”

“那个……那个叫什么，骑士君，是吧？”她想了想，说道：“我快看完了。”

陈凉好奇问道：“那主角怎么了？说说观后感吧。”

“是个人渣。”时初霁抿了抿嘴，“难怪你会将可可萝叫作‘妈’……担心主角被狼叼走，担心他零钱不够花，甚至亲自打工赚钱，毫无保留的溺爱宠爱……凭甚？”

“但是男主失忆了啊…不如换位思考一下。”

“嗯？”

陈凉想了想，说道：

“现在骑士君是你，可可萝妈是我。”

“你在陌生的位面，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甚至饿得偷吃别人外卖。”

“我收留你在家。以及再过不久，要外出打工赚钱了。”

“你是，你是不是……咦，好像在骂自己。”

“但实际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想告诉你，那些只是虚拟世界，只是一个精神寄托。”

他本只是随意举个栗子，蓦然一发现，情况好像差不多。

时初霁怔了一会，她低下头，沉默无言，俏脸迅速泛起红晕。

自己的实际情况，应该代入的角色是主角，而非可可萝。身份完全弄错了。

“不能算白吃你的，我也不要你当妈…”她小声嘀咕道，“我救了你的命。”

“所以，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随时来取。”

陈凉没有抖机灵，说“我可以当你爸”这样的话，而是一反常态，发起冲锋的号角。

“……”时初霁抿了抿嘴，“说得很好听。”

她怀疑陈凉对自己有想法，但她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