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老爷子的梦中。

“哈哈哈哈……”

老爷子很开怀。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过去的大孙，竟然也有着如此凌厉的一面。

蒙元入侵的时候，他们像狗一样跪下，他们怕蒙元的刀，难道就不怕大明的剑？

听听！

这就是自己的大孙，说出来的话！

可是。

回味过来之后。

老爷子的双眸之内，又出现了无限的落寞。

他缓缓的站起身。

来到了大孙的面前。

尽管已经知道，他现在就在梦中。

可看到大孙的样子。

他还是想着，再看看他，再仔细的看看他。

“雄英啊。”

“爷爷过去年轻时，总感觉大好的日子还在后面。”

“所以，一直没有仔细的看过你们去长大。”

“因为一些事情，因为一些人。”

“咱到了后面，和亲人越走越远。”

“就算是陪着咱一起，白手起家……”

说到这儿，老爷子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你奶奶去世的时候……”

“恐怕还在怨恨咱。”

“怨恨咱的冷血无情。”

“怨恨咱，在帝王的路，越走越远……没了亲情。”

“是啊。”

“咱当皇帝后，那个和曾想着和家人在一起团聚的念头，就确实很少了。”

“可直到……你们真不见的时候。”

老爷子狠狠的砸了砸自己的胸膛！

“才知道，它一直在！”

“它一直都在！”

老爷子语气顿住。

来到自家大孙的面前。

蹲下！

仔细的看向现在的朱雄英。

“大孙，让咱再看看你长大的样子，好吗？”

……

面前的景象，如同被撕碎的画一般。

再次消散。

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

忽然间。

市井繁华！

熙熙攘攘。

而此刻！

八岁的朱雄英，正乖巧的被老爷子牵着手，行走在街市之。

这一次。

让老爷子心惊的是……

他头发花白，身的皱纹清晰可见。

腰板也微微佝偻。

赫然就是现实中的样子。

“雄英……”

等他看向朱雄英，发现对方是他记忆里最深处的样子——八岁时光。

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落寞。

正是这一年，大孙才离开的！

……

“皇爷爷对商税如何看？”

突然，老爷子猛地看向旁边的大孙。

不同于之前的几次旁敲侧击。

这一次，大孙却是直接问出来的。

而他的声音，也没有了童音里面的稚气。

反而，充满少年感。

“大孙！”

老爷子先是惊喜喊道。

但随后，他很快回答。

“商税，咱没想那么多。”

“咱只知道，商贾之辈，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鼠辈！”

“他们唯利是图，不择手段。”

“在元末之时，他们从来不想着去解救万民，反而，却借机哄抬物价，只为小利，而忘大义。”

“吃得自己肥头大耳，饿的百姓却易子相食！”

“咱就是要把他们打落贱籍，永世不得翻身！”

看得出来。

老爷子对于商人，是从骨子里的嫉恨。

“既然皇爷爷如此痛恨商人，那他们呢？”

突然间。

老爷子注意到。

随着大孙说完这句话。

就像是长大了一岁。

变高了不少。

这种发现，让他心惊之余，又惊喜之极。

可是。

他又发现。

大孙的容貌，也随之模糊了。

老爷子只能随他看去。

这一眼，就看到了大孙指的街市小贩。

“皇爷爷，你看看他们！”

“市井最多见的百姓。”

“京城居民，大多城外都没有地，只能做一些小买卖。”

“有卖早点的，有卖冰糖葫芦的、有卖鞋子的、也有卖鱼、卖菜为生的……”

“皇爷爷说商人见利忘义，是不是也包括他们？”

老爷子顿时语塞，有些气急。

“咱说的，那是有背景的大奸商，跟他们何辜？”

“你以为，咱为什么要降低商税？不就是因为他们？”

“咱曾在某个街边吃早点。”

“碰到他们的抱怨，深感不易。”

“再加，为了让市场繁荣，咱这才继续降低商税！”

朱雄英的身高，似乎再次长高了一些，但是面容更加模糊，周身也似乎被雾气包裹。

“可皇爷爷这样的举动，也间接的滋生了更多的蛀虫！”

朱元璋道：“咱知道！”

“正如三孙说的那些，很多士绅借自己的势力，将门下的仆人、或者是同族的亲属，变成了一个个豪富巨商！”

“他们享受着朝廷给的惠泽，却张开吞天巨口，大肆吃着本应该属于大明的财政！”

朱雄英继续问道：“所以，皇爷爷想到怎么做了吗？”

“难！”

“提高了商税，这些小贩就受苦！”

“降低了商税，那些豪富就大笑！”

“何其之难！”

朱雄英忽然说道：“那何不，精细化商税、甚至分级商税呢？”

老爷子赫然转身，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

老爷子赫然发现。

面前的大孙，已经到达自己的肩膀。

但面容和身形，却越发的看不见了。

只有十六个字的字音。

掷地有声的落下。

“凡是商品，必有商税！”

“巨富者多，谋生者少！”

刹那间！

老爷子的目光倏然大亮！

他是大明的皇帝，这些年，看过了太多户部的奏折，见识已经要超过当朝的绝大多数人。

有些话。

不需要人给他说的太透彻。

短短几字。

就已经足以！

就比如现在。

老爷子的目光大亮。

口中惊喜的喃喃自语。

“这么说，我大明的财政改制，就这么快有了雏形了！”

老爷子一句一顿。

忽然哈哈大笑。

而此时。

四周环境再变。

老爷子已然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桃树之下。

桃花漫山遍野。

对面，一道年轻身影，无声落座。

看不清任何容貌和身形，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老爷子笑声，依旧在回荡！

但眼神之中，却复杂难言。

“身为爷爷，竟然需要孙儿点拨。”

“雄英！”

“咱知道了！”

老爷子忽然起身，面露决然。

“大明财政税收改制！”

”一、尽快统一税粮的复杂征收方式，取消所有复杂过程，逐渐变为银钱！”

“二、摊丁入亩！取消人头多寡，定为每户田地之多少，清丈我大明土地、再定我大明税收！”

“三、分级商税、凡是商品、必有商税、巨富豪奢者，逐级提高！以此谋生者，无限缩小！”

老爷子大手一挥。

忽的看向面前模糊光影。

面露感怀。

却带着无限的伤感离别。

“大孙！”

“有此三策，大明虽不至于万世千秋！”

“但……亦可流传百世！”

一边感慨的说完。

老爷子忽又大笑。

“但你可知……”

“今夜可让爷爷最开怀的！”

“并非是得到这三策！”

“而是……”

老爷子的语气骤然变得温和。

如同家中老人轻声呢喃。

“爷爷终于梦到了你！”

“这是一个好梦！”

“但爷爷，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这位大明洪武帝的身影，已经几近颤抖。

“雄英，你……还活着吗？”

……

同一时间。

朱标站在这“万马奔腾”之下。

瞳孔倏然骤缩。

这一刻。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允熥啊！”

蓦然一声大吼。

朱允熥连忙看来。

朱标却转过身，指着“万马奔腾”的图，手指都在颤抖。

他的语气透着无法置信的癫狂！

“猜到了！咱猜到了！”

“【坐也是立，立也是立，行也是立，卧也是立】”

“它不是一个字！”

“准确的说，它就是这画中的物啊！”

“是马！”

轰！

仿佛有万千道雷霆，砸入朱允熥的脑海。

此时此刻。

朱允熥的表现，比他的父亲更为不堪。

他几乎是踉跄着，来到了父亲的身边。

共同看向那幅画！

嘴里喃喃自语。

“是马！就是马！”

“无论是走还是跑，无论是休息还是睡觉，它都一直站着，一直立着。”

“可父亲！”

“既然第一个字是马……”

“那会不会……”

“会不会……”

整个大明皇室，和他们有关系的。

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带着“马”！

可这一刻。

无论朱允熥，怎么大胆去猜，却都没办法……

说出那个，他们以为的答案！

不是不敢说！

而是不敢信！

而彼时，已经猜到自己的儿子要说什么的朱标。

以大袖掩住面庞。

晶晶点点。

无声而落……

下一刻。

涕泗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