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痛心疾首,又对吴舒说道:“舒舒,大哥来接你了,你无需害怕,我会带你回家的。”
吴舒只觉得他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实在令人作呕。她丝毫没打算给吴家留脸,“让我去元家当丫鬟一事,难道不是父亲一力主张的吗?”
“他想要我用美色诱惑元秀才,最好能迷得他宠妻灭妻,在他和悦灵之间挑拨离间,让他们夫妻离心,再从悦灵手中套得白砂糖的方子。要说无耻,可没有人比得过你们吴家。为了利益,亲生女儿都能毫不犹豫推出去为奴为婢。”
“来到元家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情,所以我不愿意陷害他们。”
“你们利益熏心,我却不愿意和你们这等小人同流合污。”她掷地有声,一张俏脸裹着一层冰雪一样的寒意。
在堂外围观的民众们一片哗然。
真正的内情居然是这样吗?难怪吴舒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居然会沦落到当丫鬟,感情这是吴家自导自演。说起来这吴修平就是吴修明的哥哥吧?他们吴家还真的是一丘之貉,也就这吴舒歹竹出好笋,人品正直。
吴修平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吴舒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都全盘托出。她疯了吗?她就不怕自己名节受损吗?
他强自辩解:“我看你是被元家给彻底洗脑了,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甚至转头对付自己的血脉亲人。你对得起疼爱你的父亲吗?”
“你们的疼爱就是让舒舒一个人在庄子上孤零零过十几年,等需要棋子了,再将她接回来,让她为奴为妾吗?”
苏悦灵现代的亲人都十分疼爱她,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吴舒和她不同,她在世的亲人都只将她看做一次性消耗品的工具。
垃圾!大垃圾!
吴修平握紧了拳头,面上装作正气凛然的模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苏悦灵凉凉道:“那是因为你无话可说,道理都在我们这边。”
她抬头看向县太爷,声音清脆,“吴家明知道吴舒已经卖身于我,我才是她的主子,却登门强抢回去,试图抢夺我的财物。倘若每个人都像他们一样,凭着所谓的血缘视契约于无物,那么卖身契还能作数吗?”
苏悦灵敢说这事闹大的话,第一个跳起来的绝对是统治阶级。他们家家户户都有不少仆役,有的仆役都传了好几代,成为了家生子。如果人人效仿吴家做法,事情就乱套了,他们睡觉都没法安心。
县太爷的脸色同样很难看,如果他家仆人的父母权利还在他之上,那他还采买下人做什么?
他狠狠剜了吴修平一眼,对苏悦灵说道:“既然吴舒已经卖身于你,那么她便是你的人。吴家没有权利带走她。”
对大夏律法可以说是倒背如流的元随君补充道:“按照大夏律法,若犯了强盗罪,即使未遂,也得服两年徒刑。”
苏悦灵杏眼睁大,里面盛满了笑意,“强盗罪也是徒两年吗?我听说你们和吴修明兄弟情深,没想到你感情深厚到愿意跟他作伴呢。虽然你对舒舒无情无义,但对吴修明还真是个好哥哥。”
大堂之外的民众们爆发出一阵笑声。
吴修平没想到苏悦灵居然拿三弟来说事,三弟那事可以说是吴家的耻辱,让他们脸面无光,他们吴家都被迫低调做人。
不对,他不应该被苏悦灵他们给带歪了,险些忘记自己今日的目的。
他冷冷说道:“我们吴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将自己家的女儿卖身为奴,你们口口声声说吴舒已经卖身了,卖身契呢?”
“把卖身契拿出来啊。”
元随君将盒子打开,取出了放在最上面的吴舒的卖身契。
卢山村的人也赶来助战了,他们不仅来了,还带着庄婆婆一块过来。
“吴家状告随君和悦灵那是赤裸裸的污蔑!”
“县太爷,你可不能信了这吴修平的一派胡言,他们吴家就没一个好的。”骂完吴舒的村民们反应了过来,说道:“吴舒除外,她不算吴家人。”
庄婆婆一路气喘吁吁地过来。她跪了下来,将吴舒的来路说了说。吴舒是从隔壁县人牙子童婆婆手中转到她这边的,被苏悦灵看上以后便留了下来。若说拐卖的话,那也是童婆婆的问题。庄婆婆从卢山村村民们口中得知吴舒的身世后,哪里还不清楚这是吴家和童婆婆挖的坑,对童婆婆恼火到了极点。
事情的真相到现在可以说是一览无遗了。
县太爷厌恶地看了一眼吴修平,不愧是吴家人,就是如此无耻。明明自己处心积虑想要陷害他们县年少有为的元秀才,居然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县太爷不知道的是,对吴修平来说,能够抹黑元随君和苏悦灵时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不能的话,只要能将吴舒带走,也算是没白费走这一趟。
师爷亲自拿着卖身契,送到县太爷面前。县太爷见了一下,点点头,“这的确是吴舒的卖身契。”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吴修平便打断了他,“卖身契也可以伪造,而且只要没在官府登记,就不算数。”
有一些人会为了少交税钱而不去衙门登记。
他看向元随君,露出了含着恶意的笑容,“你们这卖身契有登记过吗?”
图穷匕见。这才是吴修平真正的目的。
元随君淡淡道:“自然是有的。”
他说出来登记的时间。
有小吏按照他所说的去翻找,过了一会儿一脸汗地出来,他垂着头,说道:“禀告县太爷,只找到了元家其他下人的卖身契,没有吴舒的。”
另一个名叫宋绍的小吏低着头,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和吴家认识,年前收了吴家一百两,帮他们把那卖身契备份给毁了。他本以为这只是举手之劳,哪里想到吴家在这边等着呢。现在他也只能装作这事和他没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查到他头上。
县令脸色黑如墨水,看到这情况,他哪里还不明白吴家这是把手伸到他地盘上了。区区一个商户,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元随君说道:“我那天的确是登记过,没想到吴少爷只手通天,连衙门中人都能收买。”
吴修平冷笑,“县太爷判案看的是证据,可不是看口才。就算你口绽莲花也没用。吴舒根本就不是你们家的奴婢。”
终于能讨回点利息,原本堵在胸口的气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畅快的情绪。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吴舒绝望的表情。
下一瞬,元随君却笑了,那清浅的笑容如同林间清风,说不出的温文尔雅。
“我这人一贯喜欢留后手。所以我不仅在县衙这边备案,去州府那边时,我也顺势登记了。州府那边还有一份卖身契。”
“也不知道这回吴少爷的手是否能伸到州府,我拭目以待。”
在说到拭目以待四个字时,他身上散发出难得一见的锐气,那锋芒如同宝剑出鞘的凛冽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