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愣了一下,问道:“夫人怎么会忽然有这想法?”
从未听说过有女学这东西。一些有钱人家为了不让自家孩子做睁眼瞎,倒也会请一些女先生过来教导孩子。
苏悦灵鼻子皱了皱,“因为不公平啊,为什么只有男孩才能上学呢?”
“因为世情如此。”胡嬷嬷叹了口气。
“那么又是谁规定的?”
胡嬷嬷张了张口,面对着苏悦灵那双清凌凌的目光,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耳边只有她清脆的声音回荡着。
“别的地方我做不到也就罢了,至少卢山村也算是我的地盘吧。我就想要她们也能上学!”
胡嬷嬷觉得夫人就是一片赤子之心,想要做,便去做了。没有想那么多。
但她和舒舒在元家呆得很好,受到元家的照顾,她得为夫人将这事圆好,可不能因此误了夫人的名声。
她思考了一下,说道:“索性这学舍盖好以后,也不拘教导她们读书识字,再教她们算学、打络子和一些刺绣针法。”
就冲着教导刺绣和算学,而且还不收束脩,肯定有不少家长愿意将自家孩子送过来教导。
苏悦灵也知道她一个人要撼动这个时代的规矩很难。
她点点头,说道:“到时候每天教他们认三个字。”这样不用一年,一些常见字她们也都能认得。
“那邀请女先生这块,就交给嬷嬷了。待遇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她回想了一下,说道:“包吃包住,每季度都有两套新衣裳,每个月发五两酬劳。”
苏悦灵一贯的态度是,让她出钱没问题,反正她不缺钱。可是让她劳累,那就万万不可了。
胡嬷嬷点点头,能够为苏悦灵办点事她也很高兴,毕竟她和舒舒欠了她那么多人情。而且苏悦灵给的酬劳可不少了,她那些老朋友就算去教导大户人家小姐,都未必能拿到这么多。五两银子都够村里那些人家一年的开销。
正好元随风弄了一个小镖局,有镖局在,无论是送信还是去外面的城市采买物资都方便许多。
苏悦灵做了这个决定后,便高高兴兴地跟元随君说了。
元随君本身就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类的思想,不然他也不会鼓励苏悦灵和元宝姝读书了。
不过他也赞同胡嬷嬷的想法,对外宣传重点还是放在学习针黹女红方面,以免引发一些迂腐人士的攻击。他倒是不畏惧这些,但苏悦灵未必能承受。
这女学舍相对庄子来说要小很多,全村人一起修建的话,只怕都用不到十天。
他便和村长卢栗提了提这事。
村长一开始听到说是盖学舍,以为苏悦灵是想要出钱修建村学,连忙拒绝:“这样太让她破费了,不用了。”
等听到后面,才知道这学舍只收女孩子,而且不收束脩费。
“女子怎么能上学堂呢?”他下意识地抵触这想法。
元随君说道:“主要是教导他们一些针黹女红,读书倒是其次,能让他们认得自己名字,以后不至于被人哄骗就够了。倘若咱们卢山村的姑娘人人拥有一手出众的针线活,还擅长算账计数,那么日后相看婚事,更容易被好的人家看上。”
卢栗刚想说什么,脚就被他的妻子卢李氏狠狠地踩了一脚。
卢李氏笑眯眯说道:“这女学舍好啊,等盖好以后,我第一个将我家小鱼送过去。我和儿媳妇都不擅长针线活,正苦恼呢,悦灵这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等学舍盖好以后,我再找几个姐妹,每隔几天帮忙打扫一下。”
卢栗听了这话,也就不吭声了。他孙子有好几个,孙女只有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心中不是不疼。孙女有机会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虽然说女学舍前所未有,但圣贤书上也不曾说过不能让女子读书识字。这么一想,他便丢开了那点别扭的感觉。
他点点头,说道:“也行,我把地先批了。只是到时候乡亲们要不要送自家孩子进去,就得看他们了。”
他很快就写了一张地皮的买卖契约。说起来,从去年到现在,苏悦灵都买了三块地了吧。
她还真是一刻都不闲着。
交了银钱签了契约后,元随君便离开了。
他一走,卢李氏便对卢栗说道:“你说,我们这些大人,能不能也进去听课啊。这样以后你说那些之乎者也,我也不至于听不懂了。”
卢栗嘴角抽了抽,说道:“你都一把年纪了。”
卢李氏黑着脸,“一把年纪又怎么样?就不能学了吗?要是我年轻四十岁,我肯定也要进这女学堂。”她眉开眼笑说道:“没想到村学还没盖起来,女学舍便要先出来了。”
卢栗皱眉,“我知道悦灵是一片好心,但就怕外人用这点往她身上泼脏水。”
卢李氏冷哼一声,“觉得她做得不妥当的,有本事别将孩子送到她那学堂里。反正我支持她!”
她内心泛着嘀咕,凭什么男孩能读书,女孩就不成呢?
当然了,她也知道这想法在一些人眼中实数大逆不道,即使面对自己的枕边人,也不会说出来。
卢栗很快便将这事告诉村民们。
大多数村民们没想那么多,一听到说不要束脩,而且还能从女先生手中学习他们独门绣法,一个个都期待了起来。就算自家孩子不擅长针线,若是能把算学学好那也不错啊,买东西都不怕被人坑了。哪家儿媳妇若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说出去都要夸的。
张杏花知道了这事,也琢磨到时候也去这女学舍里。不过她才不想学算盘和女红,只想让女先生教导她琴棋书画。她可是秀才的亲妹妹,自诩聪明伶俐,若是能学透这些,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女,说不定能够被王公贵族看重。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才女凭着一首诗让王公贵族一见倾心,非她不娶。
她兴致勃勃地跟张成望说道:“大哥,到时候我也要去这女学舍读书。”
张成望这段时间一直在书房中,几乎不外出。加上大家都不登门拜访,也没人和他说这事。
等学舍开始盖了,他才从张杏花口中得知这件事。
“女学舍?还要教导你们读书识字?”
他脸色一变,勃然大怒起来,“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你若是敢去那女学舍,就别怪我和你断绝兄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