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皇帝容季和先皇相比,算得上是一个勤政的天子。他每天单单批奏折都要三个时辰起。
看得累了,他放下了奏折。
内侍耿海奉上了一杯泡好的花茶。
比起龙井这些,容季更偏好花茶。他抿了一口,挑了挑眉,看向耿海,“这花茶喝着和先前送来的不太一样,多了一点酸甜的气息。”
他只觉得嘴里都是莲花的香气,再加上那似有若无的酸甜,仿佛一阵清风一样,能吹去炎夏的燥热。
耿海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是的,这花茶是将橙子切得细细的,和好茶一起烘干,再将这茶放入盛开的莲花花瓣中,包扎起来,过了一个晚上再取出烘干,如此重复数次后再收用。”
于是这茶叶便保留了莲花的香气,还拥有着橙皮的酸甜气息,让这花茶充满了层次感,满嘴留香。
容季十分惊讶,“你什么时候对花茶也有了这些研究?”
“小的不敢居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这是我在卫国乡君那边喝着觉得这茶好,又想着陛下可能会喜欢,于是才请教了乡君。”
容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没想到苏悦灵居然这么大方,方子说给就给。换做那些世家,有这种风雅的制茶手法,巴不得藏着掖着呢。
他吩咐让他们按照这法子多做一些花茶。这花茶他喝着不错,十分适合夏日,母后和皇后应该也会喜欢,到时候也能让她们尝尝。
耿海继续说道:“卫国乡君实在是个温柔可亲之人,还另外给了我三张食谱,小的已经让御厨照做。”
“好吃吗?”容季忍不住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这话是白问了。能够让耿海特地跟他说,还让御厨照做,那肯定味道不错。
容季顿时生出了期待之情。
御厨们也是经过了几天的反复练习,才掌握了合适的火候和时间。
不多时,午膳便呈了上来。
容季令人去请顾皇后,以及他目前唯一的女儿温敏公主。他登基那么多年,膝下只有这么一女,爱若珠宝,不然也不会直接请大儒为公主开蒙。
皇帝的午膳,自然不可能这三道菜,另外还摆着五道御厨擅长的菜肴。
然而这三人,显然对三道新菜更感兴趣。容季格外喜欢那白斩鸡,从头到尾筷子都没停过,他也不承认,另外两道菜皆是难得的美味佳肴。顾皇后更喜欢佛跳墙,她指了指佛跳墙,说道:“这道母后肯定喜欢。”
皇帝也是这样觉得的,于是命御厨也送一份去给太后。
至于年幼的温敏公主,她喜欢八宝肥鸭,吃得特别开心。温敏公主生母早逝,因此养在皇后膝下。皇后无子,对这小小的人儿也分外疼宠,“慢点吃,喜欢的话,明天再给你做。”
享受了一顿美味,容季对自己册封的卫国乡君更感兴趣了,于是便询问耿海。
耿海不疾不徐地将卢山村的村民们对那乡君的看法说了出来,也说了自己在卢山村的所见所闻。他话语客观,但立场却不自觉站在了苏悦灵那边。
容季不由笑了,“看来这卫国乡君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不是每个人都会冒着天下大不讳建立女学舍的。
顾皇后静静听着,听到女学舍时,眼睛闪了闪,笑容温婉,“这乡君固然一片好心,但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陛下这般拥有宽广的胸怀,只怕会用恶意来揣测她。”
容季听着皇后不着痕迹的吹捧,心情颇为舒畅,他点点头,“你说得对,若是做好事都会被攻击,以后谁还敢做好事呢?”
他并不觉得女子就不能读书识字,像京城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尽可能为自家孩子寻找合适的女先生。
他略一沉吟,说道:“既然那女学舍即将建立,不如我为她题一题匾好了。”
耿海为他磨墨。
容季飞快地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大字——“先河女学”。
既然这女学开了先河,那么取名为先河女学倒也可以。
顾皇后看到这四个大字,嘴角不由一抽。
陛下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啊。把这制成匾挂上去,真的不会被嘲笑吗?也罢,这匾的象征意义,比字迹的好坏要重要得多。同样作为女子,在有机会的情况下,顾皇后还是愿意给底层那些女子伸手一把。
很快的,这张纸便被人快马加鞭地送出了皇宫,送向广宁县。
而容季题匾的行为,在有心人的放任之下,也从宫内传到了宫外。这也是无形向外界表达了他的态度。
……
在匾运送到广宁县的途中。
城里张家终于将他们的新宅子里里外外地清理了一遍。这宅子相对其他一进宅子来说,较为便宜。但缺点就是稍微破旧,而且院子里堆积着许多杂物和砖块。
张成望他们搬到这里后,不得不花好几天的时间清理干净,还花了一两银子,请来工匠,将倒了一部分的墙给修补了。
现在才收拾出了人样。
这过程中,最疲倦的自然是苏悦薇,张成望因为要温习书本的缘故,直接做甩手掌柜。如果不是有张万里这个小叔子搭手,她都累得够呛。
疲倦归疲倦,在见到崭新了许多的宅子,苏悦薇还是欣喜不已。
他们总算是离开了卢山村,以后将拥有新的生活。而且县城比卢山村要大得多,他们这宅子位于北方,她娘家位于南方,一南一北,从这里回娘家,距离跟从卢山村到娘家差不多了。附近这一块也基本没有认得她的人。
她琢磨着到时候还可以在院子里种点菜,省得还得花钱买,毕竟城里蔬菜可比村里贵多了。
她收拾好了后,对张成望说道:“相公,我们是不是得弄个乔迁宴,宴请街坊邻居?”
至于卢山村的村民,她一个都不打算请。娘家也同样不需要。她娘都已经说了,要和她断绝关系,她又何必用热屁股贴别人的冷脸呢?
她知道爹娘的德行,等八月相公中举后,他们就会舔着脸上门。到时候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们,得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张成望再不通俗事也知道得和邻居打好交道,他点点头,“这些你安排吧。”
少用这些来烦他。
苏悦薇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她自己做饭的话,大概三百文就能整出一桌有酒有肉的席面。
附近的邻居听说张成望是秀才,自然欣然应约。
他们对于张成望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为秀才的人十分敬佩,言语之间多有吹捧。
苏悦薇心中飘飘然了起来。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她不由多喝了两杯酒。
吃到一半的时候,邻居们看他们夫妻观之可亲,便多问了几句,问他们是从哪里搬来的。
苏悦薇说道:“我们是从卢山村过来的。”
邻居们听到卢山村这三个字,顿时激动了。
“卢山村!是不是那个出了卫国乡君的卢山村?你们居然和她是一个村的,那你们见过卫国乡君吗?”
“我记得乡君闺名是苏悦灵。”
苏悦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悦灵,怎么还是苏悦灵?
她都搬到城里了,怎么就逃不过这个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