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干海绵,能吸入的水是有限的。
江生此时,就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骨骼、肌肉、皮肤里的真气再一次充盈,甚至连指甲缝里,都有蓝色的真气在流动。
九者,数之极。练气九层圆满,体内的“水缸”已经换成最大号了。
海绵吸满了,再继续浇水,就会从某个角落流淌出去。
身体这些地方真气饱和了,再吸纳的真气,就会像海绵里的水一般的,流淌出去。
流水的通道呢?经脉。
流到哪里去呢?丹田。
像长长的河堤上,裂了一条细微的纹路。体内的筋脉,被真气挤开一丝缝隙,一滴真气凝成的水,渗了进去。
一条,两条,身体各处的筋脉分别被攻陷。
一滴,两滴,涌入的真气水滴,滋润着干涸了十六年的“河床”。
逐渐的,水滴汇成了一股股,一道道的小溪汇到一起,流经任、督两条大江,灌入丹田,形成一片碧湖。
……
丹田还未满,肌肉骨骼间已经没有真气了。
练气期顶峰的所有真气,都没有灌满小小的丹田,更别提空空的经脉和体表发肤了。
外门长老只讲了突破筑基期的心法。
而筑基后吸纳天地灵气的功法,得进入内门后,才能学到上乘的。所以只能先用着老鬼教授的。
二十年前,前身筑基的时候,比这快多了。因为丹田可以容纳的真气,比现在少太多。
如果当时的丹田像一方池塘,现在就是深不见底的湖泊。
吐纳完成,江生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人,飞奔而至,是脸色难堪的赵春。赵春是来找他的,江生经常修炼的几处地方,赵春基本都知道。
顾不得喘匀气息,赵春张大嘴巴,边呼吸边说话:“一……一刻……钟前,丁莹……说……”
江生听了阵子,终于听懂了。
宗门的执法长老,不知从何处得知,于长老选拔外门弟子时存在舞弊行为,其中,就涉及山南郡弟子江生、魏子鸣。
赵春赶来找他的目的,是担心有人诬告陷害江生,想让他早点有个应对。
而江生没有考虑自己,而是想早点通知于长老。因为他的来历没有问题,于长老确实不算诬陷。
毕竟于长老待自己不薄,自己尽了心,让他早点应对,也就是了。
于长老今日的确不在宗门内,而是到宗门外三十里处的鬼儿谷路口,接应万罗商行的车队。
每个月底,商行都会往宗门运送灵石,用于下个月宗门内的分发使用。
赵春说罢,气刚喘匀,接着又跑了。还没找到魏子鸣,也得赶紧跟他说一声,毕竟是从山南郡一起来的。
来不及思考许多,江生立刻赶往宗门之外。
鬼儿谷路口,这地方很多人都知道,进入宗门的必经之路,两个多月前他们从山南郡来的时候,商行车队也走过。
江生脚下真气运转,一掠两三丈,路上才开始琢磨这消息背后有问题。
……
时间回到早上,辰时。
五行宗负责执法的陶长老,早饭后回到府内,在茶壶下发现了一张字条,不由得剑眉一挑。
外门长老于笑笑,在今春外门弟子的选拔中,收受好处,徇私舞弊:
胡乡郡刘赞年龄虚报。
奎昌郡祁恋芳年龄已超二十。
奎昌郡邢克君带艺进山,疑有师门。
……
山南郡魏子鸣年龄虚报。
山南郡江生带艺进山,疑有师门。
……
仍有未可知者,望宗内详查。
陶长老收起字条,略略斟酌。
这种事,倒都不是什么大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过,外门弟子,除非天赋甚佳,混个一年也就做个执事,没什么大的影响。
于长老恐怕是得罪了人,不然谁去专门搜集这些。
陶长老起身出门,找来几个内门执事,一一吩咐之后,动身前往外门。
外门,广场北侧,大殿中。
陶长老没有直说来意。
不咸不淡的,询问了今年的外门弟子修行情况,表现突出的弟子有几个,都是谁。还问了今日外门长老们是否都在,不在的是去哪了。
“今年外门弟子修行进度正常。不到八十日,七层以上者总共二百余人,其中八层约四十人,九层十二人。按往年比例估算,今年能进入内门者可达一百五以上。”
“天赋较好者七人,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核心弟子者二人,分别是邹逸、江生。其中邹逸今日已筑基成功。”
“于长老和钱长老今日不在,去鬼儿谷路口接应商行了。今日是西四郡的万罗商行,押解灵石的日子。”
谢长老说完,捻着长须,不再言语。谢长老乃外门第一长老,自然由他回答一切。
陶长老闻言缓慢点头,消化着信息。
过得片刻,大厅中其他人都出来了,唯留陶长老与谢长老二人。
过了一会,流言四起。
“听说那江生进门派的时候,不清白呢。”
“难怪,他能用出那些古怪剑招,肯定是原来就会的。”
……
“对了,你听说了么?于长老今年选拔弟子的几个郡,好像都有年龄资质不太合格的,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不会吧,看于长老讲道的时候很一板一眼啊,不像那种人吧。再说了,他一个修行几十年的长老,还需要拿别人钱财么?”
“他不需要,他万一有家人亲戚呢?或者是他能用的什么灵丹法器呢?”
……
“这事不管真假,肯定是于长老得罪人了呗,宗派里这次好像很认真,听说刚才来的是执法长老呢。”
“得罪人还不正常?听说他跟孙长老就不对付,你忘了?那个朱凌,就是孙长老找来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朱凌受伤那天,孙长老带他走了。打伤他的可是江生啊,于长老选中的人呢。”
……
白衣执事、新弟子们,都在交头接耳。然后,丁莹在广场上告诉了赵春。
所以赵春才跑出谷外,去寻江生。
又过了好一会,大殿门开,谢长老喊了孙、白二位长老,说些什么。
随后孙、白二人飞往谷外,不知所踪。
谢、白、于、孙、钱,五位外门长老出去了四位,谷内如今只剩下谢长老一人。
……
江生一路飞掠着,虽然筑基期的他,已经可以御物短途飞行,每次半里路还是可以的,如果有一件好的灵器,几十里地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此刻携带的是木剑,此剑是特殊木材制作的,承受真气是可以的,但无法传递真气。
防止外门弟子控制不好,切磋时伤及同门的经脉内里。
无法传递真气,也就不能御之飞行。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因为江生根本就忘却了这件事情,刚刚筑基成功,还没形成习惯。
还因为,他赶路的时候在思考别的事情。
魏子鸣年龄谎报一事,外门弟子中按理说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因为山南郡三十人中,乌山镇的只有他俩。
外门执事中,只有黄姗有可能知道,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当日她好像并没有接触过任何人的身体。
除非魏子鸣双手放在通灵球的时候,通过它能感应年龄,可能性也很小。如果这样的话,于长老不会不清楚,也会早做应对。
至于于长老自己,泄露消息更不应该。
这么看起来,自己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
一盏茶功夫,江生已经离开宗门十几里地了。
突然,行进的路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个熟人。
“朱凌?你为何在这?”江生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朱凌看着江生,眼睛里情绪复杂,他期待这一天好久了。准确地说,是六十一天。
太阳已经临近正中,午时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