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病这件事情,意念有时候也会占据上风。如果你在潜意识里强迫自己认为自己不能生病也不会生病,那么你生病的概率就会降低。反之,如果你认为自己太累了,挺不住了,可能快要生病了,那么你生病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而如果一旦发现自己有了生病的苗头,而身边有个人一直反复强调你生病的事实,并且无微不至地照顾你,那你就会坦然接受自己生病的现状,同时,将生病的状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时的羽沐,躺在酒店的床上,顺应生病规律,基本呈现一个半瘫痪状态。
肖杰前一段时间刚刚发过烧,非常清楚发烧时的各种不舒服。只不过当时的他是自己一个人。
“头疼吗?”
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羽沐,自从进了酒店躺在床上后,就感觉自己头脑开始昏沉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渐渐流逝着。只是闭着眼睛点点头。
“幸好带了常备药,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烧水。”
羽沐不再回应,只是阖眼睡去。
肖杰坐在一侧的地板上,翻出装药的小包和便携的烧水壶。他可能是因为这大半年一直在到处乱走,习惯性地带着这些东西。也幸好有了这些习惯,此刻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羽沐昏昏沉沉地半梦半醒。迷糊之中,她好像看到小时候的季凡站在山顶上,夕阳的余晖罩在他的身上,染出一层薄薄的光晕。他面无表情地扯掉画架上的画,冷冷地说:“这是我不要的垃圾。”
转瞬之间,站在面前的又变成了现在的季凡。眼含嘲讽,唇挑不屑:“画画是我最厌恶的事。你喜欢?”
欧阳的脸又突然出现在咫尺:“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看不到?”
司南带着恨意的声音响起:“那我算什么呢?”
穿着小泳衣的儿时小辙打着哆嗦,怯生生地站在远处:“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
司静跪在小辙身边抽泣。
郑士则轻轻揽过小辙,怒其不争的眼神望过来:“我养了你,给你一个家,你就这样回报我?”
……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现实梦境。重到动不了的脑中不断变换着场景和人物。
烧完水的肖杰走回床边时看到的就是枕头湿了一片的景象。
羽沐嘴里断断续续的呓语,夹杂着偶尔几声啜泣。
肖杰赶忙上前唤醒羽沐,只见她睫毛被泪水湿透,眯着眼睛哽咽地看着他,眸中尽是迷茫:“我……”
肖杰忙道:“做梦了吧?发烧就是梦多。把药吃了就能好好睡了。”
“肖杰?你回来了?”
得。这是记忆出现混乱了,以为自己在国内。
“嗯,回来了。”肖杰不想和一个生病迷糊的人解释什么。
“不走了吧?”
“你把药吃了,我就不走了。”肖杰顺着话茬胡说八道着。
羽沐顺从地吃了药,复又躺下。这次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肖杰一手捧起羽沐的头,一手把湿了一片的枕头拿开丢到一边,把另外一只枕头又塞回羽沐的脑袋下面。
睡醒了肯定会饿。肖杰想到这个有点发愁,国外没有人喝米粥,餐厅里也肯定是买不到的。只好到超市里碰碰运气吧。
还好,运气还是有的。
除了米和蔬菜,肖杰竟然从超市里找到了养生壶。这下,蔬菜粥有着落了。
肖杰洗好米,用超市买来的刀把蔬菜切了,丢进养生壶定好时,又回到床边。
本来声音就开始有些沙哑,肖杰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陪着羽沐生病,便在床边铺了一层被子,又往自己身上盖了一床被子,然后把湿了的枕头翻了个面枕到头下。
好好休息才是预防生病的良方。
肖杰看着羽沐沉睡的面庞,轻声自言自语:“刚才是梦见什么了?哭得这么伤心。是表哥吗?”
————
羽沐一觉醒来,脑袋变得清楚了些,看到床边地板上还在沉睡的肖杰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她感觉很口渴,伸手就要抓床头的水杯。
“别动。”肖杰闭着眼睛,沙哑着开口,“凉了,我去给你倒热的。”
肖杰坐起身,拍打了一下脸,艰难地爬了起来。
羽沐接过温度适宜的水杯喝了一口:“你不会是也病了吧?”
“怎么可能?”肖杰清清嗓子,“刚睡醒,嗓子干的事,一会儿喝杯水就行了。”
这就是生病规律了。肖杰潜意识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生病,因为他还要照顾羽沐,哪怕他已经有了生病的前兆,也会用意志力压住苗头。
肖杰伸手试了一下羽沐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那起来喝点粥?”
“粥?”羽沐不解,“这里还能买到粥?”
“智商在线,还能想到国外喝不到粥。”
肖杰弯腰把地上的枕头被子卷起来拖到一边。羽沐翻身下床,还真闻到了一股米粥的味道。
“真有粥啊?”
肖杰眉梢微扬:“我是谁?有肖少做不到的事吗?”
羽沐看到养生壶的一刻,立刻明了地竖起了大拇指。
养生壶保温,粥早就在两个人睡觉的时候已经煮好了,但依旧是热的。
羽沐捧着温热的碗,叹了口气。
“怎么了?”
“忽然替司南觉得亏。”羽沐搅了搅碗里的粥,“虽然是个少爷,但还挺会照顾人的。如果不是演戏的话,司南等于抓住了个宝。”
肖杰懒得理她,自己也盛了碗粥慢慢喝着。
意识不昏沉的羽沐话多了起来:“司南比挤在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强多了吧?为什么不喜欢?”
“我这么个宝,她也没喜欢我啊。说好的演戏还出尔反尔,害我面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嗯。”羽沐点点头,“虽然你是个宝,但她的‘沧海’‘巫山’确实比你更优秀。”
“你——”肖杰瞪她一眼,“我不跟病人一般见识。”
“事实。我估计司南突然出尔反尔也是跟欧阳有关系吧。可能突然听到欧阳的什么消息,受刺激了吧。”
肖杰状似不屑地喝着粥:“既然那么优秀,连我肖少都望尘莫及,你为什么不喜欢?你要是真喜欢,司南也不会怪你的,她想得开。”
“谁说优秀就一定得喜欢?我不喜欢优秀的。”
“那你还喜欢表哥?他不优秀?”
羽沐听到肖杰又提起季凡,莫名很生气:“你隔几天就提他一下,是怕我忘了有这么个人?”
肖杰看着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羽沐,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了。不提了。但他又不是死了,你早晚还会碰到他。你能见,我不能说?‘只许州官放火’。”
“就是‘不许百姓点灯’!”
“你也说了是你要分手的,现在这么个放不下的样子,不觉得自己矛盾吗?”
如果是正常的肖杰,只是顺着羽沐,等她病好了再惹她。可现在的肖杰只是用意志力压着自己病意的半个病人,情绪多少也有点刹不住车。
“我没说我放不下,谁失恋了不得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羽沐推开碗,赌气不吃了,“我是个病人,你就这么气我?”
肖杰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儿和羽沐拌嘴多少有些莫名其妙,默默把碗又推回羽沐面前:“知道你不喜欢优秀的,他太优秀了,配不上你。”
“噗嗤——”羽沐本来气鼓鼓的,又瞬间被他一句话逗乐。
肖杰压下自己的坏情绪,又恢复了平日里惫懒的模样,调笑道:“你看我,优不优秀?”
羽沐嫌弃道:“一点都不优秀!我也是瞎了眼才会说你是个宝。”
“我且当作你对我的赞美,赞美我的独一无二,不和他们那些优秀人士同流合污。”
“自恋狂!”
羽沐忽然想到肖杰刚才一直睡在地上,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我没有那么难受了。”
“明天看你情况吧,这么一折腾,回去了你也还得生病。”
“你就要了一间房?”
“你不是觉得住酒店浪费钱吗?”肖杰眨眨眼,“怎么?怕我占你便宜?”
“无聊!”羽沐没好气地一口一口喝着粥,说实话,虽然条件不配合,但这养生壶熬出来的粥也挺好喝。
肖杰上下扫视了一遍羽沐,点点头,道:“确实没什么便宜可占。”
“告你状啊。你猜你妈和你干妈听谁的?”
“错了。”肖杰两手合十,“你后台硬,我惹不起。”
两个人你来我往,废话不断,羽沐虽然小小地气了一下,但整体的心情还是慢慢变好起来。心情好了,身体上自然觉得没有那么难受。
————
到了夜里,羽沐来了兴致,想要去吹一吹北欧小镇的晚风。
莱茵河畔很安静,没有城市里的喧嚣鼎沸。
在这样的环境下,肖杰和羽沐都顺应环境般闭上了互相拆台的嘴,缓缓地踱着。
“再来点轻音乐,就有知音电台的味道了。”羽沐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悠长而清冷。
“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知心哥哥,知心哥哥帮你排忧解难。”
“油腻了。”羽沐笑道,“不过,要是真有你这样一个哥哥也挺好的。我妈是你干妈,也算,是吧?”
肖杰扭过头去看远处已经看不太清楚的山,不想让羽沐发现自己瞬间掩藏不住的落寞。再扭回来时,落寞已无踪影。
“你这么笨的妹妹,还是算了。干妈什么的,都是她们长辈一厢情愿。她那个样子,哪儿像个当妈的?”
“这么嫌弃我们娘儿俩?”
“哪儿敢?”
一家小店还在营业,小小的窗子透出昏黄的灯光。越过窗子,还能看见店里零乱摆放的小物件。
肖杰推着羽沐走进去。
店里只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蹲在地上整理着什么,只是随口说了句让他们随意。
肖杰抬抬下巴,示意羽沐自己看,自己则插着兜站在一边。
羽沐盯着一个架子上的一排乌鸦,好奇地问:“希腊神话里都把乌鸦当作神鸟,为什么我们就觉得乌鸦不吉利?”
“可能太黑了吧,我们传统里不都喜欢红色金色吗?而且,乌鸦的叫声确实像报丧。”肖杰答着,看羽沐的视线还停留在那排乌鸦上,“你喜欢这些乌鸦?”
羽沐摇摇头:“看它们神态各异的,刻它们的人很厉害。不过,我喜欢的是鹰,海东青那种。如果有一套这样的海东青,我可能会动心。”
肖杰未语,暗暗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