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风声”已是深夜，天空浓稠如墨，街道凄清寥落，身后会所临窗的高层亮着诡谲的灯光，像是阴恻恻的野兽的眼。

冷风仍是刮，有树枝“咔嚓”一声折断，被风卷着升至树梢又重重落下，天边雷声滚滚，雨还没下。

“你怎么又进去了不是让你在卫生间等吗”

秦昭走在前边，眼神凉薄淡漠，声音带着冷调的质感，在街边停下，转身等温新月。

“我……”温新月踩着小碎步跟上，对上秦昭冷淡的目光，一时拿不准秦昭的态度。

刚刚不是还在为她打架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冷漠

她承认没有听秦昭的话偷跑回包厢确实耍了点小心机，但她回去也是为了秦昭啊。

温新月心里有点委屈，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抛了出来。

“成天煦给我发消息，说再不回去，就立刻。”

秦昭定定地望着温新月，黑眸深沉莫测，看不出情绪。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比头顶漆黑的天空还要深沉几分，仿佛可以看穿一切欺瞒与伪装。

秦昭在看什么秦昭看出了什么

温新月一时有些心慌，看向秦昭的目光不自觉地有点躲闪。

她今天一个人来风声，在中途给秦昭打电话，秦昭来之前又回到包厢，确实都是设计好的，确实有伪装的嫌疑。

但她偷听到公司要放弃秦昭是实，来找成天煦时男人趁机揩她油是实，发信息逼她回包厢也是实。

她是真心想帮秦昭压下黑料。

况且，所有这一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秦昭能看出什么

想到这儿，温新月心中底气足了不少，看向秦昭的目光不再躲闪。

秦昭也不躲不避，乌沉沉一双眼仍旧看着自己，只是目光渺远了几分，似乎有些出神。

温新月被看得脸颊发烫，心跳逐渐加快，目光再次开始躲闪。

难道是她想多了秦昭不是在怪她，是感动于她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

温新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让秦昭对她心生感激吗

而计划中又没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秦昭甚至表现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在乎自己，这会儿心生感动也是理所当然。

先是感动，再是怜爱，许多个感动和怜爱积在一起，就会变成恋慕。

温新月想起在包厢里秦昭为自己打架时的干练狠厉，嘴角不觉勾起一抹笑，抬头偷瞄了秦昭一眼，见秦昭仍在盯着自己，心脏跳得更厉害了。

然而秦昭只是看，不说话。

终于，温新月招架不住，率先开了口，声音含羞带怯，呐呐地说：“你……你看着我做什么呀”

“嗯”秦昭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

温新月的眉眼气质，和林盼有几分相似，他又想到了林盼。

思绪迅速回笼，秦昭记起自己之前想说的话，看向温新月的目光带着无奈，“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的。”…

温新月只当秦昭是心疼自己，心里蜜样的甜，软声回应道：“这些没什么，只要是为你，我都愿意的。”

那天在天台，秦昭暗示他有喜欢的人，温新月本来很伤感，秦昭家世显赫，她以为秦昭喜欢的是哪个门当户对的名门小姐。

一调查才知道，那个让秦昭为之写歌并拒绝公司的女孩子，只是秦昭工作室里一个小小的宣传。

温新月自认家世能力长相样样都比那个女孩子出彩，算起来又对秦昭有“知遇之恩”，原本熄灭的希望又熊熊燃烧，想要搏一把。

这才有了今天下午的“心有灵犀”游戏，有了今天晚上的孤身闯风声。

现在看来，她搏赢了。

耳畔冷风呼啸而过，天边骤然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又是雷声滚滚。

这糟糕透顶的恶劣天气此时在温新月看来也可爱了几分。

“温新月。”秦昭眉头轻皱，突然喊了温新月全名，嗓音冷冽。

“啊”温新月茫然地看着秦昭，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严肃了起来。

这是要表白吗？

温新月呼吸一滞，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她的衣服有点皱，妆也有点花，进展这么快，不合适吧

“谢谢你。”秦昭眼睛里是超乎寻常的认真。

进展果然没有那么快，温新月心里隐隐有一丝失落，但很快劝慰自己，慢点好，细水长流培养起来的感情才维持得久。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温新月眨眨眼睛，俏皮地笑笑，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昭打断。

秦昭深邃的眼眸直直望着自己，分明没有半分爱意，青年语气笃定，不容置疑：“对不起。”

犹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温新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打颤，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对不起。”秦昭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又补充了两句：“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之间没可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你骗人……”温新月木木地摇着头，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如果我们之间没可能，那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为我打架”

秦昭微微有些愕然，没有预料到温新月会突然哭出来，却也没有上前安慰，只是冷静理智地给温新月分析。

“这几件事没有必然的联系。”

“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也是因为这件事跟我有关。”

“打架是因为成天煦说话太难听，诬蔑诋毁林……诬蔑诋毁别人。”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

这一句句条理清晰的分析像一把把尖锐的利剑，温新月感觉自己的心头肉被生生剜下，好疼好疼。

天边又是一道惊雷乍响，紧接着豆大般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

秦昭撑开伞，举至温新月头顶，将伞柄递给温新月。

自己仍旧站在伞外，和温新月保持着距离。

温新月泪眼朦胧地看着秦昭，没有接伞，也没有说话，直到秦昭两边肩膀都已经湿透，才默不作声地接过伞。

“对不起。”

秦昭再次重复了一遍，说完转身走进了雨幕，步伐稳健，毫不留恋。

“秦昭！”

温新月不甘心地喊了一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今天打架，有没有哪怕一刻，是为了我”

雷声很大，雨声很大，温新月的声音不大，但她知道秦昭听见了。

青年的脚步顿了顿，二十秒后继续前行。

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但温新月已经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