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县,县衙。
县令杨致远正在后堂招待数名道士。
“明礼道长,本县马步捕快全面出动,查访了数日,终于找到了线索。”
高明礼大概三十多岁,脸色红润,身穿道袍端坐在红木椅上,闻言欣慰的点点头。
七天前,他被西安秦王府贵人找去,说是要劳驾一趟。
原来是青海的‘青草帮’运到秦王府的两车青盐,在好不容易绕道,避开了活动在陇西一带的李自成部,快要到西安了,却在这岐山县被劫了!
‘青草帮’主要活动在青海周边,中间隔了一个出没不定的李自成部,对于西安这边是鞭长莫及,所以只能是秦王府这边出面调查。
这些年陕西匪患非常厉害,到处都是大股小股的杆子,虽然在官军围剿之下,像李自成这种大股杆子已经跑到了宁夏、甘肃一带,地面上稍微安稳了一些,但是小股杆子却照样还是在各地很多,而且官府在各地抽调官军围堵李自成,地方守备力量便更是单薄了。
那两车青盐,鬼知道是被哪股杆子给劫了。
明礼领着六位明字辈的师弟,拿着王府贵人书信,卡着这县令头皮,让他出动人手查访,现在终于有了线索。
“据报,数日前周家堡被一伙杆子占据,其中匪首是一个光头,身形健壮,和道长所说之人非常相像!”
许彪的大光头是一个明显的标志。
当时青草帮的帮众逃走后,到秦王府报信,王府贵人于是请动了供奉的全真高人,前来夺回青盐。
朱元璋逐元建明之后,大明朝廷就比较亲近南方正一教,张天师一脉多有受封,全真派不受待见。
不过终南山就在西安南郊,道士也要恰饭,交好秦王府等富贵人家,也是应有之义。
现在听说贵人的货物,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岐山县被劫了,那还得了!
去年秋,闯王高迎祥来到终南山下,派中数位长老级高手出动,协助官府,都把他给击伤抓获了。
这小小的杆子,敢捋虎须,不是找死?
明礼道士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把嘴一抹,说道:“既然已经查到线索,请大人派一向导,领我师兄弟过去,擒获此贼。”
这县令小气,待客也不拿好茶叶出来。
杨县令巴不得这些道士赶紧走人,闻言连忙招呼一名捕快进来。
“张全,你领诸位道爷,前去周家堡,一切行动听明礼道爷安排!”
那捕快连忙应下,带着七位道士出了县衙。
“道爷,这天色已晚,咱们是不是等明天再去?”
捕快张全看看已经快要关城门了,却是不想辛苦赶夜路。
“做贼拿盗,正要趁着夜色行动,你这捕快,不要呱噪!”
明礼道士还没有说话,旁边年轻的明西道士就忍不住开口呵斥。
终南山跟前数县是全真派势力范围,这道士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
张全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领着众道士出了县城,向周家堡而去。
此时周家堡中,由于白天杀了黄牛,晚饭时许彪兴致上来,要亲自动手,料理伙食。
这周家堡的厨师,做大锅菜只会煮,不论是猪,还是牛羊,都剁巴剁巴扔进大锅,加水煮一锅肉汤,吃肉喝汤。
前几天许彪忙着修习武功,没有心思多做理会,现在闲下来,作为一名厨师的尊严,让他不能再忍受这盐水煮白肉了!
当然,由于有着众多堡丁和饥民要吃,许彪也不好多做花样。
只是把大锅煮出来的牛肉,切成薄片,然后用葱、蒜、辣椒切碎,调上山西老陈醋,做了个料碟,用牛肉片蘸了吃。
那些饥民,有肉吃就已经是求神拜佛了,现在大当家亲自下厨,弄的花样,一个个吃得舔嘴咂舌,差点没把他们的舌头给吞下肚去!
吃过晚饭后,瘌痢头按照许彪交代,给那些饥民开会,今天的项目是‘忆苦思甜’,弄得那些饥民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
许彪则回房修炼内功,大床上锦缎被褥,几个烛台将室内照的十分明亮。
盘坐床上,闭目调息,有培元丹相助,灵龟吐息法修出来的内气已经十分明显,在经脉中运转时,已经有筷子粗细。
宛如小溪,潺潺流淌。
时间流逝,渐渐夜深人静。
许彪还做不到用练功代替睡眠,修行了几个时辰的内功之后,睁开眼睛,准备方便一下就睡觉。
虽然在房间里可以放置便桶,但许彪还是感觉别扭,所以他都是出门上茅房解决问题。
排泄一空后,许彪系好裤带,忽然听到夜风中传来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那是堡中的猎狗发现了什么异常,吠了两声,被猛然截断了似的。
许彪侧耳细听,却又静悄悄的没了动静。
夜色深沉,凉风徐来。
许彪眼睛微微眯起,刚才的犬鸣勾起他的回忆。
那是他刚学好厨艺,在一家‘花江狗肉馆’做厨师,杀的狗不计其数。
说起来,那狗肉真香啊!
许彪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淡淡的说道:
“各位偷偷摸摸的,难道真是偷鸡摸狗之辈,杀了我家的狗吗?”
许彪话一出口,数名身穿道袍之人跃进院来,一个年轻道士瞪眼喝道:
“不但杀你家狗,还杀了两个堡丁呢!你这个贼光头,把青盐还来!”
许彪心中恍然:原来这些道士,是为了那两车青盐而来。
同时心中怒火升腾,这些人动辄杀人,一点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回事!
明礼道士暗暗惊异,他们连夜赶来,用绳钩攀墙而上,堡丁打盹,却差点被猎狗暴露踪迹。
击杀堡丁猎狗之后,寻这周家堡中最华丽房屋而来,不想刚来到就被人叫破了行迹。
这小小的乡下地方,难道还有什么高手不成?
“这年头,当官的贩私盐,军官贩私盐,稽私队贩私盐,”
许彪轻蔑的看着这几个道士,嗤笑道:“现在连出家人也贩私盐了吗?”
听出许彪话中嘲笑之意,明礼道士的脸色沉了下来。
“贼光头无礼!”
明西道士眼中满是杀机,厉声喝道:“那是西安府贵人的货物,你早点交出,道爷大发慈悲,还可留你个全尸!”
“否则呢?”
许彪冷笑道:“是不是还要割了脑袋,拿回去做军功?”
出家人就应该好好的念经拜神,东奔西跑,喊打喊杀的,不怕横死在外吗?
“贼光头找死!”
明西唰的一下拔剑出鞘,直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