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字丁班,学堂内。
就在柳咏说完后,众人哄笑一团。
除了慕子清以外。
“庸俗。”
慕子清柳眉微蹙,白了赵恒几人一眼。
作为女子,她很讨厌这几人的轻浮言论,以及瞧不起女子的态度。
或者说,慕子清瞧不上任何人,
这不是她眼高于顶,而是她天资出众,不论是琴棋书画,读书,还是骑马射箭,各方面她都比同龄人要强的多。
不过她并没有站起身与他们对峙。
一来是不值得为此与赵恒交恶。
二来她也觉得这位夫子的话有些夸大,以学生兴趣教导,好大的口气。
就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苏长歌身上。
想看他如何应对。
“逛勾栏?”
听到柳咏的爱好,苏长歌不禁莞尔。
作为穿越者,他没有被这个世界的世俗礼法和观点束缚,于是也没训斥他,而是问道:“那你平常是怎么逛的?”
看到苏长歌的态度,众人怔住了。
他们设想过很多情况。
比如说训斥、责罚、恼羞成怒之类的。
但却没想过苏长歌竟然如此随和,身上没有半点太学院夫子的架子。
“额...无非就是花钱卖酒,叫几个姑娘陪饮,晚上再攀谈交心。”
见状,柳咏也是大胆,当着众人面直接将逛勾栏的过程讲出来,而且说到攀谈交心时,脸上还露出猥琐的笑意。
看得出来,他像是在回忆什么。
“嘿嘿嘿....”
周围赵恒等人显然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脸上露出同款笑容。
“粗鄙!”
不远处的慕子清面色冰冷。
清冷的撇过头,没有再去看赵恒这几个纨绔子弟。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
苏长歌听完后竟然只是摇了摇头,鄙夷的说道:“啊?就这?”
这届学生不行啊。
逛勾栏居然还要花钱,这不是靠脸、靠文采就可以白嫖的吗?
柳咏见状,疑惑的问道:“苏状元,你难道不生气吗?”
其他人同样投来好奇疑惑的目光。
学堂之上公然讲这些粗俗之事,这位新来的夫子不生气也就罢了,
怎么语气中还有股鄙视、恨其不争的意味在里面。
这位夫子。
似乎和正常的读书人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生气?”
看着底下一双双好奇的目光,苏长歌没有半点拘谨。
“人生得意须尽欢,更何况,逛勾栏又不违背朝廷律法,士子风流再正常不过,想逛就逛,何必在乎世间俗人的眼光。”
作为穿越者。
苏长歌对儒家礼法并不感冒。
儒道的精髓在于学问,在于修身。
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而不是用道德强行约束绑架他人。
儒家的礼法。
翻来覆去无非就两个字。
吃人。
比方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寡妇不能改嫁,三从四德等等。
用世俗礼法来约束法律不禁止的东西,披着仁义道德的外皮,践踏他人自由选择的权利,为自己牟取利益
听到苏长歌的话,众人眼前一亮。
“人生得意须尽欢...”
学生中,慕子清口中念着这半句诗,心中不由高看苏长歌几分。
当然,仅限于文采方面,后面半句被她选择性无视,认为苏长歌和赵恒等人是一丘之貉,连逛勾栏都能说的义正言辞。
而柳咏和赵恒几人。
本来是想刁难苏长歌的,但此刻对他不由添了一点好感。
苏状元这番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
法无禁止即可为。
他们不偷不抢,也不欺负良家妇女。
平常就是逛逛勾栏,花天酒地,或者跑到军营练习骑马射箭。
哪里违法了?
一时间,苏长歌在他们眼里,俨然成了同道中人。
这时,柳咏似乎想到了什么。
再次发问。
“那夫子刚才为何摇头?”
“为师是觉得,你逛勾栏的方法不对,太普通了。”
闻言,苏长歌有些嫌弃的说道:“花钱卖酒,再叫几个姑娘,这跟普通嫖客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柳咏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就是嫖客吗?
难道不花钱,直接利用身份强抢不成?可这不就成恶霸了嘛!
他们是纨绔不假,但还是要点脸面的。
最起码的职业操守还是要坚持。
“夫子,欺压百姓的事我们可不做。”柳咏连忙摆手说道。
赵恒等人配合的点头。
苏长歌淡淡一笑,“自然是在律法的允许范围内。”
“而且不花钱也谈不上多特别,本夫子的意思是,不花钱,还要让花魁主动,只有这样逛勾栏,才称得上特别。”
这话一说,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不花钱让花魁主动?
苏状元你这话是认真的吗?不会是在故意吹嘘自己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办到。
此刻,就连身为女子的慕子清都有些怀疑起来。
苏长歌长相俊俏,气质出尘不假。
但花魁可是名动皇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是仙门弟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文章没见过?想白嫖她?这几乎不可能好吧!
“敢问苏状元能否说下是什么办法?”
这时,一向胆子比较大的赵恒站起身来询问,狐疑的看着苏长歌。
其他人投来同样的目光。
“自然是凭文采和这一身浩然正气。”
察觉到学生们不信任自己,苏长歌语气笃定认真的说着。
世人爱名,花魁也不例外。
在这个儒道昌盛的世界。
一首极佳的诗词歌赋所带来的美名,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比方说前世诗仙李白的那首赠汪伦,还有曹植的洛神赋,所带来的名声即使过了上千年,依旧会被人们谈论。
更别说苏长歌现在还有异象加持。
只要他拿出一首千古诗词,冠上花魁之名,再加上天地文宫的亿点点特效。
那么别管花魁是谁。
为了扬名,一样得恭恭敬敬的对他。
这完全是衣食父母啊!
而此时,学堂内的赵恒等人听到苏长歌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夫子不是脑子有病吧?
浩然正气?
他不会觉得花魁没见过世面,或者自己是大儒或者半圣吧?
一时间,众人看着苏长歌的眼神满是轻蔑,认定他只是个耍嘴皮子,爱说大话的读书人,与学宫那帮老夫子无异。
“敢问苏状元儒道几品?”
又是赵恒出声问道。
“八品。”
苏长歌如实回答道。
“嗤。”
闻言,赵恒嗤笑一声。
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苏状元,我本来还以为你有点意思。”
“但你区区一个儒道八品的修为,就想不花钱还让花魁主动,简直是在白日做梦,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这话一说,旁边柳咏几人点头应和。
其实儒道八品并不低。
尤其苏长歌还是二十多岁打到八品,足以称得上天资聪慧,万中无一。
但他们几人都是王公权贵之后,人菜眼界高,大儒也见过不少,一个小小的儒道八品,确实不会放在眼里。
“看样子你们是不相信了。”
看着众人急转直下的态度。
苏长歌不以为意,笑着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你们同我一起去逛勾栏,我亲身示范一遍给你们看。”
此言一出,众人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学生逃课去勾栏他们懂。
但夫子竟然提议带学生一起逃课去逛勾栏,这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
“夫子,您说去勾栏是认真的吗?”
爱好是逛勾栏的柳咏,难以置信的问道。
此时他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要知道,平常都是他带头囔囔着要去逛勾栏,可今日却是新来的夫子提议。
这让他这个老嫖客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当然是认真的,你们不会不敢吧?”
苏长歌认真的点点头,顺带还用激将法,狐疑的看着他们。
不过,这绝对不是他自己想去勾栏听曲。
这都是为了言传身教,让学生们信服自己,好开展后面的课程。
为人师表嘛。
多付出、多牺牲一点没什么,让学生们学到姿势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刻,平日一向胆大的赵恒等人。
反而有些纠结起来。
“殿下,怎么说?”
柳咏几人将目光看向团队主心骨。
“去就去!谁不敢了!”看到苏长歌那‘古怪’的眼神,赵恒咬了咬牙,说道:“不就是逛勾栏,又不是没去过。”
“苏状元真是嘴硬。”
“本殿下倒想见识见识,你要怎么示范给我们看!”
见赵恒等人答应下来。
苏长歌点了点头,转目看向学堂内另外三人,“你们也一起去吗?”
“姐姐,我们也跟着去吧。”
听到此话,慕子清的座位旁,一个面部轮廓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说道。
这是慕子清的弟弟慕子白。
面容俊朗,但眉宇间有几分怯懦,看上去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另外一人则叫做沈福,人如其名,心宽体胖,圆圆滚滚,看起来就特别有福气,但也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此刻,这两人的目光都看向慕子清,等待她做出决定。
“看来这三人中,慕子清是主心骨。”
注意到他们两人都在征询慕子清意见,苏长歌心中暗想道。
如此一来。
只要拿捏住赵恒和慕子清,这七个学生就会乖乖听话。
当然,苏长歌不是想利用他们背后家族或父母的权势,只是如果经常有学生唱反调,那么教起来会有些麻烦。
一个愿教,一个愿教。
这才是最和谐的师生相处模式。
除此之外。
从慕子白等人的举动能看出来。
这三人对他夫子这一身份还是有些尊敬的,起码没有赵恒等人那么放荡。
“你们想去就去吧。”
看着弟弟恳求的目光,慕子清摆了摆手。
其实她也有些意动。
好奇这位新来的夫子准备怎么做,顺带亲眼见证他如何从社牛走向社死。
但勾栏那种龌龊的地方,她一介女流过去,实在是不太方便。
“啊?”
见姐姐不去,慕子白有些为难。
毕竟他跟赵恒等人不熟。
虽然有沈福陪同,但缺少主心骨,说话做事都容易患得患失。
“若是觉得不便,可以乔装打扮。”
看到慕子清三人纠结的模样,苏长歌给出建议。
其实对他而言逛勾栏只是其次,但这是自己的第一堂课,也是建立师生关系的重要一步,学生能全到齐肯定是最好的。
不过考虑到慕子清是女子,去勾栏那种地方确实有很多顾虑。
因此苏长歌也不会去强行道德绑架,逼迫她跟着一起去。
只是提供个方法。
让她自己决定,随她的意愿行事。
“乔装打扮...”
听到这个建议,慕子清有些意动。
她不是什么在乎世俗眼光的人,也不会觉得女人去勾栏就是失德。
只是不想招来太多的目光,以及一些好色之徒的觊觎。
但很快,慕子清眼眸又暗了下去,问道:“苏夫子,你这主意是不错,但学生现在从哪换一套衣裳?”
“姐姐,我这有。”
好不容易找到办法,慕子白不愿放弃。
太学院内专门设有更衣房。
一般学子都会准备两套或三套衣服。
这样即便出了意外,衣服脏了也能随时替换,避免陷入尴尬处境。
“谁要你那臭烘烘的衣裳。”
慕子清柳眉微蹙,她不想穿别人,还是男人穿过的衣服。
就算是同胞弟弟也不例外。
“不介意的话,我这有一套新衣裳。”
“你可以试下合不合身。”
这时,苏长歌拿起手里的包袱。
正是前不久从太学院那领到的夫子衣裳,他还没有穿过。
“这...”
见状,慕子清有些纠结。
她和苏长歌关系生疏。
对方又是夫子,自己穿他的衣裳会不会有些不妥。
此时,旁边的弟弟慕子白出声劝道:“姐姐,你就试下吧。”
“那...行吧。”
慕子清深吸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走上前接过苏长歌手中的包袱后,轻声道:“还请各位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朝更衣房走去。
“女人真是麻烦的东西。”
等到慕子清彻底走远,赵恒双手环抱的吐槽一句。
身旁柳咏三人纷纷点头应和。
而慕子白听到他们说姐姐麻烦的东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想跟对方争辩。
不过还没等他出声,苏长歌就先开口了。
“赵恒,汝母可为女人?”
“你可会嫌她是麻烦的东西?”
听到提到自己的娘亲。
赵恒猛地站起,怒声问道:“苏状元,你这是什么意思?”
“推己及人,将心比心。”
看着眼前的学生,苏长歌没有因为他是皇室子弟就忌惮,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慕子清是女人,你娘亲同样是女人。”
“没有女人织布缝衣,你们穿什么?”
“没有女人十月怀胎,哺乳喂养,你们怎么长大?”
“男女如同阴阳,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地位上也没有尊卑之分,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不要轻视女人。”
一瞬间,学堂陷入空前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诧异的看着苏长歌,脑海中回荡着他的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