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歌这番话说完。
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当中。
不通天文,不识地利。
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识兵势,是庸才尔。
若是按夫子的这个要求。
那整个大晋的武将,全都是不堪大用的庸才。
想到这里。
众人眼神好奇的看向苏长歌。
在他们看来,既然夫子有底气说出这话,那说明他肯定有十足把握。
就跟昨日一样。
说要靠文采让花魁主动。
果不其然,千古诗词一出,就收获了花魁青睐,今日亲自相送到太学院。
此时,霍从文激动且兴奋的声音响起。
“还请夫子教我!”
霍从文虽然想要投军,守卫疆土。
但不代表他就想一辈子只当个带头冲锋的将领。
更何况,学会了夫子所讲的这些东西,也不影响他带头冲锋,反而更有利于他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同时还能劝服父母长辈。
看着兴奋的学生,苏长歌摇了摇头。
“先不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兵法一道无常势,晦涩难懂,等为师回去之后整理好思绪,再传授你兵法,不必急于这一朝一夕之间。”
苏长歌开口说完。
霍从文点点头。
他显然也明白,兵法这东西并非一蹴而就,眨眼就能学会。
刚才只是求学心切,才会那么激动。
随后,霍从文朝苏长歌拱手行礼。
“学生多谢夫子。”
“嗯。”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作为穿越者。
虽然自己没有率军打过仗,只是纸上谈兵,看过很多兵书。
但这已经够了,毕竟兵无常势,天文、地利、奇门、阴阳、兵势、阵法这些都是知识,归根结底还要看怎么用。
所谓的纸上谈兵,只是没有经验而已。
但不能怪这些知识不行。
这就好比你学会了数学公式,不代表你就不会算错题,更不能说是公式错了。
更何况,苏长歌所传授的。
也不是他胡编乱造的,而是前世流传下来的兵法精髓。
至于霍从文会怎么去用这些知识。
那就不是苏长歌所能预料的。
因为每场仗面对的情况都不一样,世上哪有百分百适用一切的解题思路?
随后,苏长歌看向学堂内其它学生。
“你们还对什么感兴趣?”见他们都沉默不语,苏长歌开口问道。
然而话音落下。
学堂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显然,他们还没想好自己对什么抱有兴趣,想一直坚持下去。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慕子白旁边的沈福,眼中流露出几分纠结之色后,还是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想法。
“夫子,学生想赚钱!”
可能是为了壮胆,沈福的声音比平常要大,响彻整个学堂。
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而沈福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脸色因为胆怯变得不自然起来。
“不错,好志向。”
听到他的话,苏长歌轻笑着夸奖一句。
此时,赵恒等人见他支持沈福。
虽然觉得与主流的‘君子耻于言利’相悖,但这话从夫子口中说出,又正常无比。
毕竟在这之前,柳咏逛窑子和霍从文做武将的志向,夫子都表示尊重,现在沈福想赚钱,走商贾之道也没什么。
众人对此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沈福见苏长歌,还有身边众人都没有鄙夷自己,不禁有些奇怪。
早在站起身说出自己志向之前。
他就做好了被群嘲的准备。
读书人耻于言利。
士农工商,商贾也排在末尾。
虽然身家巨富,但一直处于被世人鄙夷的地位,更是与唯利是图画上等号。
“夫子,你不觉得学生很庸俗吗?”
沈福好奇的开口问道。
“赚钱有何庸俗?”
知道这学生可能有些自卑内向,苏长歌鼓励的说道。
“世人皆以言利为耻,推崇仁德道义,但圣人所讲的仁德道义,为何会被天下百姓接受?盖因对百姓有利罢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长歌。
夫子这番话未免太直接了吧。
将圣人的仁德道义,与世人所鄙夷的利益挂钩,变相说圣人也追崇利益。
这话要是流传出去。
全天下的读书人恐怕都会沸腾震动!
此时,苏长歌没有理会学生们的惊愕,继续讲道。
“圣人灭人国,杀人父,刑人子,天下百姓都为此欢喜快乐,这是为何?同样是因为这是符合百姓利益的仁德道义。”
“正因如此,只要有利于天下百姓,那么言利也就并不可耻。”
苏长歌说完。
学堂内的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这番道理确实引人深思。
只要所谈论的利益、所做的事有利于天下百姓,难道还会被世人所耻吗?
但就在这时。
慕子清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惊愕的看着苏长歌。
夫子的这番道理确实没讲错。
但是换一个方向来看,如若是不符合天下人利益的‘道义’,按照夫子的道理逻辑,那是不是该被鄙夷抛弃呢?
比如说...三纲五常。
慕子清感觉,夫子能说出此番道理,懂得肯定要比自己多。
再加上夫子前面所讲的男女平等、子不顺父,如此来看,夫子未必没有鼓动天下人抛弃‘三纲五常’的想法。
罢黜废除圣人学说。
夫子的胆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此刻,慕子清双眸一直停留在苏长歌身上。
她仿佛能看到,未来苏长歌要么被人以歪理邪说诛杀,要么学说广为流传,被世人接纳,成为儒道的第六尊圣人。
与此同时。
对于慕子清脑中的想法。
苏长歌自然不知,但心中的想法确实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在他看来,世上没有亘古不变的道义。
道义之所以是道义,是因为它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如果不是,那道义就是残害天下人的工具,就理应被废除。
至于说这道义是圣人制定的。
此一时彼一时,几千年前圣人说的话,到了当代未必就是对的。
圣人不足法,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惧恤。
既然重活一世,来到了这个世界,苏长歌便决定为这个带来些改变,就算最后失败了,知识和思想也会传承下去。
当然,苏长歌也知道。
现在的自己。
还没能力撼动那些残害天下人的道义,要等自身强大后才有资格去做这些事。
于是,苏长歌并没再继续深谈下去。
转头看向沈福,开口问道:“你想赚钱,那你有多少本金?”
“本金?”
闻言,沈福怔了一下。
然后有些腼腆的小声说道:“不多,就三百万两白银。”
声音落下。
学堂众人惊愕的看着他,就连常跟他一起玩的慕子白都不例外。
卧槽!三百万两白银还不多?
三十两银子就够普通的一家五口安稳过上十年的好日子。
虽然大家都是权贵子弟,不缺银两,但平常能动用的也才几万两银子而已,跟沈福一比,差距简直不止一点半点。
不只是他们。
苏长歌听到三百万两白银的时候,神色也有些动容。
好啊!
土大户竟在我身边!
什么时候,三百万两白银可以用‘不多’、‘就’来形容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学生给装到。
妥妥的古代版神豪啊!
不过话说回来,沈福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会有怎么多钱财呢?
心念至此,苏长歌开口问道。
“沈福,你的三百万两白银本金是怎么来的?”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投去好奇目光。
他们也很好奇,相同的年纪,自己怎么会和沈福的差距那么大?
“回禀先生,学生父亲是户部尚书,外祖父是江南范家,这些银子都是学生平常省吃俭用存下的。”沈福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话一说,众人惊愕的看着他。
“江南范家?!”
慕子白更是失声喊道。
看到众人如此失态,苏长歌很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大晋王朝疆土内,若是问这什么行业最赚钱,走私、贩盐、当铺、钱庄等等,可能争个几天几夜都很难有结果。
但是,要问谁是大晋最有钱的。
那非江南范家莫属。
因为最赚钱的行当都有范家的身影在里面,产业遍布大江南北。
若论财富,当朝皇帝都没范家有钱。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范家的钱其实很多都是替皇家赚的、
否则就他的体量。
皇帝不可能坐视不管。
但不管是那种,范家无疑都是整个大晋最有钱的家族。
这样来看,沈福作为户部尚书的儿子,范家家主的外孙,平常花钱也不大手大脚,有三百万两白银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苏长歌眼中闪过精光。
没想到自己的学生里,居然还有个隐藏的神壕。
这样一来,自己心中那些想法。
就能更快的实现了。
随后,苏长歌挥手示意沈福坐下,说道:“商贾之道在于算术。”
接着又望向霍从文,“将领统率士卒不仅要懂排兵布阵,同样注重算术,小到士卒每日口粮,大到计算行军速度和距离,还有辎重的分配,都需要靠将领来计算。”
“正因如此,我先教你们算术,然后再因材施教。”
虽然苏长歌主修的是历史中文系。
但数学功底还是有的,一直保持在中学水平,教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还有你柳咏,下午本夫子会教你诗词歌赋方面的内容。”
“是。”
喊到名字的三人点头应道。
此刻三人都有些兴奋。
因为这是在做他们感兴趣的事情,这些学问将来都能派上用场。
而随后,苏长歌又看向那些还没想好自己是什么志趣的学生,说道:“既然你们还未想好,不妨先跟着一起学。”
人之一生。
如若只是坐着想自己要做什么。
不能说完全在荒废时间。
但是想的过程中什么都不做不学,又跟荒废时间没什么两样。
“好。”
众人点头答应一声。
他们的想法没有苏长歌那么深。
只是不愿因为自己,而影响夫子教导霍从文和沈福、柳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