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信国公眼睛死死盯着沙盘。
快步走上前。
一边看着堪舆图,一边扫视桌上每一寸泥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作为沙场征战的老将。
他当然明白,若是两军对战,面前这副立体的地形意义有多大。
“长歌,这东西叫什么?”
很快,等到兴奋之情消退,老信国公回过头问道。
“沙盘。”
苏长歌开口。
“沙盘...沙盘,好名字!”
老信国公兴奋的吼了一声,问道:“这也是先师的想法?”
“此乃晚辈偶然所思。”
苏长歌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份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不是贪名,而是他现在人微言轻,声望浅薄,孙子兵法是‘先师孙武’所著,他必须要做出点东西体现自己价值。
这对日后手握枪杆子有帮助。
否则光靠嘴就能解决问题,还要打仗干什么?
曾经不是有位伟人说过。
枪杆子里出....
再者。
沙盘的确不是孙武开创。
它的雏形始于那位德过三皇,功盖五帝,被后世颂为祖龙的人。
此时,听到是苏长歌所创,老信国公眼中闪过精光。
“好!”
“这可是大功一件!”
“老夫定要将此事上陈陛下,陛下知道后定会赏赐于你!”
老信国公开口,激动的说道。
他没有怀疑苏长歌。
毕竟苏长歌师承孙武,又能编纂兵书,创造出沙盘也不足为奇。
同时,沙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战场上地形复杂,光看地图只知大概,沙盘则更立体,主将能清楚的了解地形、地貌,这对指挥作战有极大帮助。
霍武看到老爹突然如此激动兴奋,有些不解,在旁边嘀咕道。
“不就一堆破泥沙吗?”
“老头子这么兴奋干嘛?”
话音落下。
正好被兴致勃勃的老信国公听到。
面色瞬间垮了下来。
真丢脸!
自己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开窍的蠢儿子?
脑子都长肌肉上去了吗?
孙武教出来的弟子。
二十出头就能造出沙盘这等鬼斧神工之物。
自己这蠢儿子活到了四十多岁。
居然连看都看不懂!
霎时间,老信国公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新仇旧恨一起报,面无表情的朝霍武伸了伸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看到动作,霍武以为老爹是想讲给自己听,快步跑了过去,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股巨力从后脑勺突然传来。
下一刻。
霍武整张脸猛地暴扣在沙盘之上。
老信国公按着儿子头,咆哮道:“泥沙,老子看你就是一坨泥沙!”
说完,老信国公把霍武揪起来。
扯住他的领子,将图纸塞在他怀里,喊道:“平常多用用脑子,你要是这还没看懂,以后就别进老子家门!”
“好...好...”
见老爹发怒,霍武咽了口唾沫,不敢有任何不满。
随后,他慌忙看向图纸。
顺带用袖子搽拭粘在脸上的泥沙,专注的盯着面前沙盘。
见状,老信国公这才消气,转头看向苏长歌,面带笑意的说道:“吾儿愚钝,不识沙盘之重要,让长歌你见笑了。”
“您老客气了。”
苏长歌温和的说道:“世兄只是从未见过,这才一叶障目。”
听到这话,霍武投来感激的目光。
而老信国公则轻叹了口气。
瞧瞧人家,通情达理,温润如玉,再瞧瞧自己儿子,憨憨一个。
此时见事情平息,苏长歌再次出声。
“老国公,晚辈是这样想的。”
“借这沙盘模拟战场地形。”
“以瓷片、木头、小旗等物,作为营地、地貌、兵马等。”
“晚辈虽侥幸得先师传授兵法,但您老征战沙场数十年,用兵经验定然胜于晚辈,由您来与晚辈学生模拟对阵,教授他们如何用兵,其效果肯定胜于晚辈。”
此话一出。
老信国公顿时眼前一亮。
是啊。
自己在兵道见解上虽然不如孙武,但在用兵作战上还是有点心得的。
教不了理论,实战老夫在行啊!
想到这,老信国公不再犹豫,一口答应苏长歌前面的条件。
“善!”
“既然长歌你如此说。”
“那老夫便当一回教书夫子,也算是为我大晋培育将才!”
老信国公开口,中气十足。
苏长歌听到这话,唇角轻轻翘起。
有了这位老帅的帮忙,自己就有更多时间可以干别的事。
而这时,老信国公又看了眼沙盘和苏长歌,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长歌,老夫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老国公请说。”
苏长歌开口,心中有些疑惑。
兵书和教书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还能有什么事?
“老夫愿出五十万两白银,请长歌你将这沙盘卖于老夫。”
“不过老夫有个请求。”
“长歌你要在这沙盘上留下一句赠词,表明是送予老夫的。”
老信国公开口,脸上带有笑意。
此话一出。
后院内,正在干活的仆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信国公。
一张长桌加一堆泥沙。
花五十万两买下?
这老头怕不是钱多的没处花,还是脑子瓦特了?
要知道,在他们朴素的印象中,就算是最好的上等楠木也不过才几千两罢了,五十万两,能买多少斤粮食,多少个馒头?
恐怕堆起来都有小山那么高吧!
“这老头还挺鸡贼。”
苏长歌当然明白,老信国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沙盘值几个钱?
老信国公图的是自己写下的那句赠词,以及自己未来的成就。
不过苏长歌并没有拒绝。
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这东西自己留着也没啥用,卖给老信国公也算是人情往来。
于是苏长歌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老国公有心。”
“那晚辈也不愿逆了您老的意。”
“王伯,劳烦您代我取来笔墨,我为老国公写下赠词。”
苏长歌开口,看向王伯。
“恩。”
王伯点点头,不敢耽误,连忙快步走出后院。
心中则无比佩服苏长歌。
几十两的东西。
转眼间就卖到了五十万两,二老爷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
当然,他也明白,院里那位地位尊贵的国公,不是真看重那堆泥沙,人家看重的是二老爷的才华,特意交好。
而就在管家王伯刚走。
见老爹和苏长歌说完话,霍武才敢开口。
“爹,您刚才骂的对。”
“是我有眼无珠,一时愚钝没有认出此等宝物。”
霍武态度诚恳的向老爹认错,然后又看向苏长歌,敬佩的说道:“苏弟不过弱冠之年,就能造出沙盘这种奇物。”
“为兄枉活四十,实在惭愧。”
他原本觉得苏长歌虽然有些才华,但也就那样,毕竟年龄太小。
当不起老爹那句世之潜龙的赞誉。
现在回头看。
老爹真是目光如炬,自己则像只井底之蛙,有眼不识泰山。
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霍兄莫要如此。”
“在下不过是一时巧思罢了。”
“你征战沙场数十年,保家卫国,抵御蛮夷,无愧于大晋,何须惭愧。”
苏长歌开口劝道。
他这不是安慰,而是发自内心的对军人的敬意。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若是没有将帅士卒们,在沙场上舍生忘死的浴血奋战。
大晋天下何来安宁?
又何来读书人的风花雪月?
听到苏长歌的话,霍武眼中敬意更甚,怀才而不傲物。
真乃潜龙也!
而就在这时,管家王伯也将笔墨取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
苏长歌提笔蘸墨,信步走到沙盘面前,开始为老信国公写下赠词。
但并不准备动用异象。
一来浩然正气要留着晚上练武用。
二来是没有必要,这地方就十几个人,动用异象太浪费。
随即。
苏长歌落笔了。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看着沙盘上笔走龙蛇的赠词。
老信国公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双拳紧握,目光灼热,激动到整张脸被血气涨红,比之前看到孙子兵法还用兴奋。
他原本只是想借此交好苏长歌。
所谓的赠词。
写的简单一点,比如苏长歌于至和十五年送予信国公都没问题。
只要出自苏长歌之手就行。
但老信国公万万没想到,竟然有此意外收获!
下一刻。
他无比畅快的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老夫一生征战沙场,虽然如今已至暮年,但雄心壮志仍在!”
老信国公开口大喊,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竟是拱手谢道:“老夫暮年能得长歌相赠此诗,此生已然足矣。”
“老国公客气了。”
苏长歌开口,拱手回礼。
他能理解老信国公为什么如此激动。
此诗乃是流传千古之作。
百年难得一见。
得此一诗,足以青史留芳。
但无所谓。
这种诗,苏长歌还有很多,很多。
只不过对方毕竟是老人,一生建功,他没办法坦然受其行礼,这才回礼。
见状,老信国公笑着摇了摇头。
觉得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
有此一诗。
他的名字注定载入史册,被后世无数人牢记。
世人都会知道,在浩如烟海的历书上,有位人到暮年,仍然壮心不已的将帅,直到身死,也是在为社稷而战,为身后的万民而战。
不过见苏长歌这样子,老信国公也没再继续道谢。
而是准备回去后。
再加二十万两银子送给苏长歌。
虽然跟这首诗比不值一提,但这多少也是一份心意。
剩下的就以后用人情来还。
就如此,因为还要商议边境布防之事,老信国公父子没有久留。
苏长歌和他们聊了一会后。
两人便出声告辞,带着兵书和沙盘离开。
当然,沙盘是免配送费的。
毕竟五十万两的大单子。
苏长歌这么大方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点小钱上纠结。
直接命仆役用辆大车送过去。
事成后到账房领五两银子。
等到忙完这些,苏长歌回到书房,准备继续之前还没做完的事情。
然而,这次还没等他提起笔。
房外又响起呼喊声。
“二老爷,太子派人前来,请您到府中做客。”
苏长歌:.....
好家伙,这群老六都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找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