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
苏长歌看了眼霍武手中的弓。
射乃君子六艺其中之一。
而射有五法。
分别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白矢,指的是箭头能射穿靶子,考验君子的臂力强弱。
参连的难度颇高。
一箭先发,再连射三箭,看上去就像连成一条的直线。
剡注,箭矢发射迅疾,瞄时短促,刚上箭就要放箭而中,井仪则是四箭连发,不仅要射在靶子上,还要有井之容仪。
至于襄尺。
乃是指臣子与君同射,要向后退一尺地让君,示尊鄙有别。
这一箭,射的是人情世故。
而作为刚学射的新人,除了襄尺以外其他的都可以不纳入考虑。
“既然霍兄善射。”
“那我便从射箭开始学起。”
苏长歌开口答应。
走上演武台准备学习射艺。
赵恒等人看到这一幕,目光齐齐汇聚在夫子身上,眼中满是好奇。
像夫子这样堪称全能的奇才。
射箭应该难不倒他吧?
“贤弟,你初学射。”
“先用这副三石的铁胎弓练习吧。”
霍武出声,拿出一张漆黑的弓递给苏长歌,补充道:
“你已武道入品。”
“即便五石之弓也能驾驭。”
“但你目前最重要的,是掌握搭弓射箭的要领,以及射中固定靶。”
话音落下。
苏长歌点点头,接过铁弓。
刚想拉开弓弦试下。
但却被霍武急忙出声劝阻。
“贤弟不可。”
“弓上无箭不可轻易拉弦。”
“若是空放,不仅会损伤弓身,还会导致弓身崩裂,伤及自身。”
霍武开口,顺带递上两支箭矢。
看得出来他极其爱惜弓。
“嗯,多谢霍兄提醒。”
苏长歌点点头,接过箭矢,打消了拉弓空放的念头。
论搭弓射箭,他本来就是行外人。
霍武说的乃是经验之谈。
听到了。
记在心里总是不会吃亏的。
随后,苏长歌将箭搭在弦上。
侧身而立,一手握弓,一手拉弦,摆出和记忆中类似的姿势。
此时,霍武的声音再次响起。
“左肩对准目标靶位,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微向前倾。”
“右手以食指、中指及无名指扣弦,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左手以虎口推弓固定。”
霍武开口,语气严肃。
此时他就像位严厉的老师,不断纠正苏长歌的姿势。
而很快,在霍武的教导下。
苏长歌搭弓射箭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身上散发一股莫名的气势。
“目光瞄准靶心。”
“瞄准后右肩继续加力,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箭即射出。”
霍武说完,目光停留在苏长歌身上。
等待他瞄准后射出。
而此时,苏长歌全神贯注的盯着靶心,浑然忘我。
也就在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仿佛百步穿杨的神箭手,给人一种只要瞄准脱弦,就一定能中的感觉。
慕子清等人眼神灼灼的盯着夫子。
相信他能一发命中靶心。
霍武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禁流露出浓浓的惊诧之色。
箭意?
我没看错吧。
贤弟他不是才初学射箭吗?
怎么可能会领悟箭意?
不只是他。
此时被霍从文请来的老信国公目睹这一幕,心中也倍觉惊诧。
苏状元在箭道上也有如此造诣吗?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陡然松开右手三指,箭矢如流星般暴掠而出。
下一刻,在众人的视线下。
箭矢脱靶了。
见状,赵恒等人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
霍武没有说话,悄然松了口气。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贤弟初学射,怎么可能领悟箭意,而且还一发就命中靶心。
唯有老信国公,望着那根射空的箭矢,再看了眼苏长歌,刚才那一刹那,他确实感受到一丝丝箭意的痕迹。
转瞬即逝,但它确实在。
而此时。
霍武拍了拍苏长歌的肩膀。
“贤弟莫要灰心。”
“想当初为兄也是花了数天苦工,才掌握射箭要领,命中靶心。”
“即便这样,为兄如今还是成了大晋前九的箭手。”
“以贤弟你的资质。”
“只要勤加练习,将来肯定位居前列。”
霍武开口,语重心长的说道。
“霍兄过奖了。”
苏长歌笑了笑,并没有因刚才那一箭没中而感到介怀。
他的态度很端正,箭道上自己就是新入门的学徒,虽然有天地文宫辅助,但还是要靠自己慢慢积累练习才行。
就跟武道修炼一样。
一步一个脚印,都需要自己去走。
顶多比常人走的快一点罢了。
也就在这时。
老信国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状元,一日未见,就成了儒道立派宗师,老夫佩服。”
老信国公开口赞扬道。
“哪里,老国公您过奖了。”
苏长歌自谦一句,接着说道:“教兵法一事劳烦您老费心了。”
“无妨,闲着也是闲着。”
“正好蛮族那边也消停下来,不再调兵,上次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他们很快会再派使臣过来。”
老信国公开口,瞥了苏长歌一眼,这可是比武勋还激进的主战派。
但奈何大晋国库空虚,而且皇帝陛下年迈,天时不多,这个时候内部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想开战也没用。
“恩,多谢国公告知。”
苏长歌点点头,脸色没有发生变化。
蛮族使臣要来便来。
上次和谈被原身给搅合黄了。
这一次。
若提出的条件还是像上次那样,那自己说什么都要出手制止。
我辈读书人,可以战死,可以殉国。
但脊梁却绝对不能垮。
外族蛮夷若是执意要打。
那就打!
未战先怯,卑躬屈膝的乞求和平,甚至不惜纳贡和亲算怎么回事?
对方会因为你纳贡和亲就不打你?
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把握一举拿下大晋,所以才借机敲诈一笔罢了。
既然如此,与其畏手畏脚。
不如破而后立。
利用战争转移百姓和官绅地主的矛盾,重新分配土地等资源。
否则既不变法,又不开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力日渐衰弱,敌人越来越强,此消彼长之下,与待宰羔羊无异。
到那时蛮夷再大举南侵。
千里枯骨,哀鸿遍野。
百姓们颠沛流离,生不如死,被蛮夷铁骑踏碎脊梁,当作人牲买卖。
回想起前世史书上那段黑暗屈辱的历史。
以及那一个个带血的字眼。
何其凄惨!
何其悲凉!
苏长歌不愿目睹那一幕。
所以大晋必须要改变。
要变法!要变强!也唯有这样才能在蛮夷铁骑下护住天下百姓!
但要做成这事,必须要培养一批志同道合,又有能力的人,再加上手里的枪杆子,如此变法才能顺利推行下去。
正想着。
耳边传来老信国公的声音。
“苏状元。”
“你就安心的练箭,这帮小崽子交给老夫,保证不会给你教坏。”
老信国公开口,颇为自信。
征战沙场如此多年,调教一群新兵蛋子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有劳您老了。”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随后又拿起一根箭矢搭在弓上,寻找刚才那种忘我的感觉。
下一刻。
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身上的气势再次发生变化。
而看到这一幕。
老信国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果然如此。”
“老夫就知道不会有错。”
“没想到苏状元竟还是练箭的奇才,初学射艺就能触碰到意境门槛。”
老信国公心中暗暗想到。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箭矢再次脱弦,啪的一声没入靶子边缘处。
“不错,竟然中靶了。”
霍武夸奖一句,心中觉得苏长歌天赋不错,是可塑之才。
闻言,老信国公摇了摇头。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像这种刚学就摸到箭意门槛的。
天赋异禀,日进千里,估计再射几箭找到感觉就能命中靶心。
就算换成山间猎户来教也差不了太多。
而以苏长歌资质和名气。
将来必定是圣贤一般的人物。
担任他的箭术老师,跟青史留名几乎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
老信国公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射艺有天赋,骑术只要不是差到离谱,那骑射也不得了。
既如此。
那为何不让苏状元去练下骑术?
万一要是成了。
自己这傻儿子就赚大发了。
圣贤骑术、射艺之师,再进一步还能直接武道之师,一家人都跟着沾光。
随即,就在苏长歌准备射第三箭时。
老信国公开口说道。
“老话说得好。”
“骑射并学方为上乘。”
“苏状元若是不嫌弃,老夫这就让霍武带你去校场。”
“那边不仅能练箭,还能练习骑术。”
声音响起。
还没等苏长歌决定是否答应。
霍武却是蹙紧眉头。
“爹,您这哪来的老话?孩儿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骑射并学?”
“这根本是误人子弟之言。”
“如今苏贤弟连射箭都没学好,就去学骑射,您不会是老糊”
霍武开口,还想继续说下去。
但被老信国公给打断。
“武儿。”
“为父很久都没考校你的武艺了。”
“今日咱爷俩过过招吧。”
老信国公一脸和善,拿起身边一根最粗的棍子,缓步走上前。
见此情形。
霍武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赶忙劝阻道。
“爹,孩儿都四十了。”
“而且边上还有这么多小辈在。”
“要不等以后吧,以后有机会咱爷俩再过过招,您现在就”
霍武的话还没落下。
一道棍影袭来。
吓得他连退数步躲闪。
随后啪的一声。
棍子砸在地上,演武台的地板瞬间被这股强横力道轰碎,木屑横飞。
“内力?!”
“有您这么狠的爹吗!”
霍武看着地上的窟窿,瞪大了双眼,额头滴下阵阵冷汗。
只是还未等他缓过神,又有数重棍影袭来,霍武情急之下从旁边抽出一柄长刀,用刀背挡住老爹袭来的棍子。
“还敢拿刀对着我?”
见状,老信国公力道再次加重。
刀棍发生碰撞。
嘭的一声。
霍武虎口一震倒退数步,想要出言认输,但他爹根本不给机会。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
但他那里是老信国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棍子打的嗷嗷叫。
而苏长歌早就跳到台下。
饶有兴致的看着父慈子孝的戏码,并在心中揣摩老信国公的招式。
赵恒等人则是完全抱着看戏的态度,脸上笑呵呵的,而其中笑容最灿烂的,当属霍从文,甚至激动时还会挥拳踢腿。
看得出来。
这家伙以前没少挨他爹揍。
很快,盏茶工夫过去。
霍武有些支撑不住。
除了脸以外,身上全是父爱的痕迹,红一块紫一块。
不过好在老信国公的本意只是教训一下,也没想着往死里打,待到棍子出现裂缝快断开后,气就消的差不多了。
于是停手说道。
“武儿。”
“你的武艺怎么退步了。”
老信国公开口,心情畅快不少。
“孩儿武艺生疏。”
“有负父亲厚望,还请恕罪。”
感受到身上火辣辣的疼痛,霍武低头抱拳,语气恭敬至极。
“原来如此。”
“日后记得勤加练习。”
“若是再像今日这般不堪,为父可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老信国公开口,像个慈爱的老父亲。
霍武看到老爹的模样。
嘴巴张动,似乎想要说话,但身上的疼痛让他老老实实的闭嘴。
见状,老信国公很是满意。
棍棒底下出孝子。
圣贤诚不欺我。
随后,他转头望向苏长歌。
“苏状元。”
“老夫的本意不是直接练习骑射。”
“只是一直练习射艺,过于枯燥乏味,臂力也吃不消。”
“去校场正好可以练练骑术。”
老信国公开口,解释清楚本意。
闻言,苏长歌想了想。
觉得确实有些道理,而且多掌握一门技艺对自己也没坏处。
再者留在这,弟子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射箭上,没办法专心学习兵法,亦或者是钻研其他学问,还不如去校场。
心念至此。
苏长歌点头答应道。
“恩。”
“还是您老思虑周全。”
听到此话,老信国公一脸满意,接着瞥了眼不成器的儿子。
瞧瞧人家苏状元怎么跟老夫说话的。
再瞧瞧你这憨货。
看着就来气。
想到这,老信国公喝道:“你没听到苏状元答应了吗?”
“还不快去备车。”
“莫非你还想与为父切磋武艺?”
声音响起。
听到切磋武艺四个字。
霍武不敢怠慢。
立即朝苏长歌喊道:“贤弟,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
霍武瞥了眼自己儿子。
刚才老子挨揍。
你小子笑的最开心,看来晚上老子也得教教你小子武艺了。
随即,霍武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
就带着苏长歌前往校场。
而站在原地的霍从文接触到老父亲的眼神,身子一颤
回想起刚才爷爷揍父亲,差点把棍子都给打断的场景,不禁咽了咽口水,将目光看向身边唯一能救自己的爷爷。
“放心。”
“你爹要敢打你,老子第一个揍他!”
老信国公开口,脸上看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