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县的西南方向群山中,有一片老林。
在这老林当中,有一座寺庙,残垣断壁,地上长着人一般高的蓬蒿,已然荒废多年,看起来甚是荒凉。
寺庙的外围看起来十分的破败,可是主殿和住人的厢房倒是保存的很好,门窗都没有被损坏。
故而时常有进京求学的人因囊中羞涩租不起客栈,便会结伴来这里下榻一晚。
因为书生下榻的多了,而且其中有几个也在之后成为赫赫有名的才子,久而久之,关于此地能聚文气的传言也出来了。
很多进京的学子,即便不路过这里,也会特意绕道,前来这里住上一晚,期望能够如传言那般。
从这以后,倒也有几个人名声大燥起来。
破庙的名声越来越大,来此的书生也与日俱增。
这来的人多了,原本荒败的寺庙,也开始有了生人气息,通往大殿,长满蓬篙的广场,也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道。
可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多久,就在前不久的时间,这个破庙接连发生十多起命案,搞得人心惶惶,便再无人前来。
小道上重新长出蓬篙,庙宇也恢复了往日的荒凉。
可就在十月深秋,下着绵绵细雨的一个晚上。
寺庙内寒风呼啸,满地的落叶纷飞。
密集的蓬篙之中,走出一名二十许岁,穿着粗布长衫的俊秀书生。
他背着个书娄,脸上都是雨水,正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蓬篙,一步一步的朝着寺庙的大殿走去。
大殿房门破旧三面通风不避风雨,年轻的书生看了一眼,便径直朝着左边走去,拐了个弯,来到大殿后面的厢房。
这是一个“井”字院子,左边一排厢房,右边一排厢房,正对大殿的廊道已经崩塌,断木碎瓦,无法通行。
庭院内是杂草丛生,廊下落叶枯枝,除了雨点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几乎是寂静无声。
老林,破庙,幽深破败。
想到这,年轻书生缩了缩脖子,神色有些惧怕的环顾四周,最终选定距离自己最近的左边第一间厢房。
推开房门,怪味迎面而来。
里面的空间不大,隐约可以看见右侧的墙角有泥土砌成的床,而在左边开窗的位置,摆放着书桌。
用手在上面轻轻一抹,积攒着一层厚厚的灰。
书桌上有一盏许久没用的油灯。
书生将书娄中的,密封好的油倒入里面,再打开火折子地上。
微弱的烛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面轻轻晃动着,书生脸上不安的表情,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脱下身上已经湿透的长衫,书生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坐在书桌前,开始用功。
外面的风雨逐渐大了起来,远处连绵的深山之中,开始有狼嚎声出现。
一阵大风从门外刮过,房间内的油灯被吹灭。
正在读书的书生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外,发现风雨越发的大了,已经有雨水飘进房内,便起身走到门口,想要将房门关闭。
可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大殿的位置响起。
书生的神情一变,想起自己打听这个寺庙时,那些百姓的话。
说是这里已经连续发生十几起命案了,有鬼神之说,也有强盗之说,反正是流言居多,而且一个比一个的邪乎。
对于这些,书生并不害怕。
相比鬼神之说,不能荣登皇榜,在朝为官,想想今后的生活,这可比鬼神更加的恐怖。
鬼神之说尚且不怕,更别说强盗杀人这种事情,进京赶考的盘缠早已用的七七八八,自己本就是个穷书生,既然无财,又怎会怕强盗之流。
想到这,书生转身回到桌前,用火折子将油灯点燃,就要准备去大殿看看。
不过,这刚端起油灯,护着灯芯,向着门口走去。
只见一个身影正站在那里。
“啊!!”
年轻书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惊叫起来,蹬蹬后退几步,身体情不自禁便开始颤抖。
门口的人影也被这惊叫声吓到了,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略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兄台何故高呼?”
“你是匪是鬼,若是匪,在下身无分文,唯有几册书卷,你想要尽可拿去,兴许能换些银两,若是鬼,在下与你无冤无仇,可莫要加害于我。小生家中尚有高堂需要赡养。”
年轻书生说着,忍不住朝后退,手中的油灯也是高高的举起,似乎这样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
站在门口的人影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孤身一人借宿于此,在下还以为兄台胆大如斗,现在看来应当也是无奈之举啊。”
正在害怕的年轻书生,见这忽然出现的人影,说话有度,出口成章,心中的恐惧渐渐消退。
遮住眼睛的袖子慢慢放了下来。
微弱的烛光下,站在门外的哪里是他想的鬼神劫匪,反而是个丰神俊朗,体态修长的年轻人。
年轻不大,身着粗布长衫,长衫的下摆被雨水浸透,右手还拿着一把油纸伞,身上同样背着书娄,俨然也是一副书生打扮。
看见对方的打扮,年轻书生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想到自己之前的失态之举,心中不由羞愧,急忙将手中的油灯放在桌子上,拱手施礼道:
“在下张正,乃是青州人士,之前有些失礼了。”
“张兄不必如此多礼,在下秦羽,乃是扬州人士。”俊朗书生走进房间,同样还礼而道。
看见秦羽浑身湿透的模样,明显也是深夜赶路来此。
想起这寺庙之前的传闻,不由开口问道:
“秦兄冒雨赶路来此,莫非也是听说这寺庙的传闻?”
“什么传闻?莫非是关于此庙人命的传闻?”
“秦兄说笑了,自然便是那文气聚集于此地的传闻。”
“不是有传闻,大周二十七年之时,一位书生借宿此地,沾染此地的文气,进京之后,才名远播,短短十几年成一代大儒,之后更是有不少书生前来,也有不少人得此眷顾,故而名扬大周。”
说到这,张正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接着数道:“秦兄莫非不是为此而来?”
“文气聚集之地?”秦羽不屑一笑,接着说道:“大周才子不下数十万,可真正文气加身的有多少人。更何况如此深山庙宇,阴森破败,若是有鬼魅在下还相信,所谓的文气,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张正心中不以为然,好歹此地也是他的希望,不可能被旁人三言两语就动摇心中的所想。
秦羽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不过,对此他并未露出嘲笑或是劝解,而是话题一转,开始谈论起儒家经义。
外面的狂风暴雨下了有一阵子,在临近子时的时候,风雨骤停,乌云尽散。
明亮的月光,透过房门,照进房间里。
眼看这天色已经不早,秦羽也是起身告辞,拿起行囊来到隔壁的房间住下。
山中的秋虫鸣叫,如同催眠的符咒一般。
吹熄油灯,张正合衣而眠。
正当半睡半醒之际,却是听到“嘎吱”一声轻响,房间内顿时弥漫一股香味。
这香味浓而不散,清雅怡人,闻之令人心神摇曳,恰似那女子的脂粉之气,让正值青年的张正有些心神躁动。
不由微睁双目。
只见不知何时,房门被人打开,床边此时正站着一位女子,身段窈窕,肤白貌美,看向自己的眼中似有百转柔情。
看见这貌美女子,张正先是一愣,不明白这老林破庙之中哪来这样美丽的女子。
正要起身开口询问,可那女子却是微微一笑,盈盈坐下。
而就在这时,住在隔壁的秦羽却在这时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看向张正的房间,眼中神情若有所思,似乎能够透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