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寨前护守聂倩足有个把时辰,
她非但未能醒来,反而身体居然在越变越小。
本质而言,她只是一团元魂能量体,是不具备身体的。
她所化之躯体,以及衣物,都是自身能量所化。
然而此时的她,浑身上下冰冰凉凉,已然开始具有真正的实体!
——那是阴气所聚,变虚为实。
就像是人抓不住雾气,但是雾气凝结冰霜后,就可以被抓在手中。
江陵落在她身边,伸手去触摸她,
也终于是可以碰到她的身体了。
有了那种曲线感!
但要说柔软和触感,离真人还尚有差距。
此时的她,真个在越变越小。
宛若充气女友,漏气之后肢体在急速萎缩。
前后不过一刻钟,她就缩小到了两岁孩童的大小。
又过一刻钟,她已小到只有巴掌大小。
‘竟会变成这样?’
见她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他也只能将她从地上捡起。
双手捧着她,只觉冰冰凉凉,像捧着一块干冰。
其时山下,官军已无动响。
但山脚处,始有火光熊起,一点红芒招摇而动,朝着山上要蔓延过来。
‘倒也做得出来,竟放火烧山!’
此时山林远非后世,这一把火若焚烧开来,方圆数十里都将毁于一旦。
就在江陵举步欲走的时候,天上阴云翻滚,一场磅礴大雨说来就来。
倾洒而下,
未几,那山脚滋生的火苗,便被覆灭在萌芽里。
江陵站到树尖儿上,长目远眺,却见这雨,只下这方圆五里之内。
五里之外,尚是月明星稀,一番朗态。
他忽是恍然——‘是了,每座山,自有山神,有山神在,自是不会放任这大火肆虐的。’
想到这,他忽也想见一见这天行山山神的庐山真面目。
便从树尖儿上,踩着树叶走下来。
到一巨石边,轻拍三下,
说道:“天行山神,可否赐见?”
这本是即兴之想。
凡山神者,可鬼可妖可怪可魔。或为善,或为恶,轻易不与人见。
亦如兰若树妖,
似江陵这般,直接求见。
对方大抵是不会现身的。
然而,也就在江陵这话喊出之后。
只十丈之外,一团绿荫之中,一道雾气在萌生,接着便有一身穿黑衫儒者现身出来。
他一露面,便对江陵弯身作揖。
“小生无牙子见过上仙。”
彬彬有礼,温和卑谦。
江陵法眼凝视,再去看他。只见那绿荫之上,哪有什么黑衫儒者,分明是一条黑色巨蟒,在昂起头颅,吐着猩红信子。
‘原来这天行山的山神,是条大蛇。’
“上仙莅临,不知有何见教?”大蛇口吐人言。
江陵法眼散去,又见他幻成人形,此皆障目术也。
他唤山神出来,本意是瞧瞧对方庐山真面目。
此时见得真身,目的已达,要说见教,自是没有。
“之前那位侏儒,尊驾可知其来历?”
黑衫儒者只一挥袖,面前三丈外,露出一几,两凳。
他上前去,请道:“上仙,请坐。”
江陵于他对面坐下,
他手再一晃,那几上有茶有酒,各一壶。
他伸手示意,喝酒还是喝茶,江陵指着酒,他就倒了两杯。
然后说道:“那侏儒应是崂山之士,两月前初来山寨,刚来便设计害死山贼大当家;不就后,二当家也染重病。
其人通术法,懂权谋;拉拢了山寨三四当家,已然当权。
月前,也曾设计害了不少有异心者,使他们落入官府圈套,被禁于青阳县大牢之中。
然,也在今午,那山寨二当家之女竟扬言救出了那些被关押之人。
四当家不信,侏儒更说她妖言惑众,要差人拿她。
可那女,倒也了得,单枪匹马脱身离去。
她一走,这山寨大权,彻底落于那侏儒之手。
吾原以为,此人有颠覆天下之志,却未想,不足半日,这山寨便成了这般样子。
说起来,还真是命中无时,莫强求。
那侏儒未有君临天下之命,便也注定,难成大器。”
江陵:“原来如此。”
“上仙此来天行山,可是寻那金色肉芝而来?”大蛇忽问。
金色肉芝?
此物,江陵倒是未闻。
不过,凡肉芝者,据闻女者服之,青春永葆;
老叟食之,可退老还童;
病者服之,身轻体健。
武者服之,脱胎换骨;
文者服之,才思神助。
诸多神效,一一难述。
‘这天行山,竟还有这等东西。’
江陵干脆也不否认,先观其反应,见他似并无排斥之意,这才说道:“这金色肉芝,可否真有?”
这般宝物,若是对方避讳不言,那他也就直接不问了。
但对方,并无抗拒,那问问也是无妨。
黑衫儒者微微点头:“金色肉芝,确有其物。只是年岁尚小,还未长成罢了。”
江陵知道,凡大妖者,对那天材地宝皆有异样感应。
在这山林之中,能寻得山宝者,也唯有它们这些山林大妖。
许多时候,它们也是那山宝守护者。
若有人,打那山宝主意,它们爪牙之下必不留情。
一听到还未长成,
江陵便也不再多问,端起酒杯,就饮那杯中之酒。
忽听黑衫儒者又道:“让若上仙,肯助小生一事,那这金色肉芝,小生也愿拱手相让。”
听到这话,
还真是個意外之喜。
江陵放下酒杯,与他对视。
他道:“也非小生妄言,这金色肉芝,除小生之外,其余人等,皆难寻之。上仙固然神通广大,可无小生相助,此物也必难得也。”
“想要我帮你什么事,且说来。”江陵道。
黑衫儒者忽指后山,说道:“天行岭后,有一寒潭,五年前有一大虺至此,抢占灵脉,夺我天行造化。上仙若能助小生将其赶走,那金色肉芝,小生必双手奉上。”
“哦?竟有此事?”
须知从青阳县过来,绵延三百余里,皆是丘陵山地。
未曾想,在天行山这种地方,竟有寒潭存在。
既有寒潭,那也必是通接地下河流。
这山河各有主,寒潭与天行山相连,造成了一山难容二虎的局面。
无怪这黑衫儒者,难容那大虺存在。
不过,既他所求,看来,那大虺应当是本事不小,或还在他之上。
因此,他才求助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