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在里面?”
护院带着人,冲入后花园里。
他们来得晚了一步,自是瞧不见人了。
可从护院那气冲冲的语气来看,
似乎进入后院,乃是段家的忌讳。
寻不到人,他也就四处乱喊。
“刚刚是谁在这?”
“荷香,是不是你?”
喊了几句,他就喊起了荷香的名字。
到底这个段家府邸目前所住的人,屈指可数。
能够有嫌疑来后院的,不用猜也能想得到。
一墙之隔,荷香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娇躯也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垂着脑袋,似想认了算了。
可江陵忽拉着她,竖指嘘声,一直将她带去了房里。
荷香木然无措着,就被动着跟进了房里。
不一会儿,护院寻去了前院,让婆子去丫鬟房里一看,荷香果然是不在的。
“哼,一回来就挑衅段府的规矩,这已不是第一次,这次,绝不轻饶了你。”
护院带着人就提着灯笼,要去寻找荷香。
须臾,便到了西厢院里。
他们分散去寻,
寻不到人,就来江陵房前问话。
今晚荷香带江陵回来,也没交代太多。
只说江陵是段大官人安排过来的客人,要在西厢院落脚。
而这段府招待客人,也是有上下二等之分。
一般客人,便就安排在西厢院落住。
若是身份尊贵些的,就安排在东厢院。
江陵既然是被安排在西厢院的,那自然也尊贵不到哪里去。
倘若此时是在东厢院,那护院断然不敢去打扰客人休息。
引了客人不满,他可吃罪不起。
但西厢院,他自忖还能够担待。
“可是有事?”
房中,忽然传来江陵回话。
护院道:“夜里打搅客人,还望见谅。只是府里有一丫鬟坏了规矩,现要拿她。不知客人可否见了她?”
江陵隔窗问他:“你说的丫鬟是谁?”
护院道:“就是与客人一同回来的荷香,客人可否见了她?”
“哦,荷香啊,不知她坏了甚么规矩?”
“此中缘由,客人不必多问。若是她此时在客人房中,还请让她出来。”
护院语气冰冷。
荷香听到这话后,身子也是紧绷了起来。
房里没亮灯,一片黑暗,江陵将她安抚在床边坐下。
江陵自是不知道坏了段家的规矩,要受何种惩罚。
可她,身为段府的丫鬟,自是清楚非常。
后院那地儿,在六年前,大官人就将之封闭,不准让人进入。
而三年前,荷香曾偷偷进去过一次。
那次被当场抓住,
当时所受之惩罚,乃是杖打三十,几乎是在床上趴了两个月才挺过来。
段府的规矩,两次再犯,加倍惩罚。
这次她要是被抓去,就要被杖打六十。
以她这身子骨,怕是不等六十杖打完,就得丧命。
黑暗中,江陵明显看到了她的惊恐。
而她似乎也不想牵连江陵,忽然站起来,就想开门出去。
可才起身走了一步,
手儿再次被江陵给拉住。
只听江陵对外面说道:“荷香姑娘她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我这。我可否问问,她坏了甚么规矩?”
护院呵呵一笑:“她从回来就一直在客人这?”
“莫非不信?你家大官人早有言明,让她侍候于我,这晚上陪睡,应不算坏规矩罢?”
“若荷香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客人房里,那自然不算是坏了规矩。只是,我所指的也并不是这件事。”
江陵知他指的是什么事,
虽隔窗未见,他也知道这些人气势汹汹而来。若真抓了荷香去,必没好果子吃。
便就准备帮荷香姑娘一次。
却听荷香忽然自己开口说了一句话来——“林管事,我这就出来,江先生是大官人贵客,于老夫人也有恩惠。这夜深了,不便打扰。”
说着,她就小声请求江陵放她出去。
但江陵还是拉着她,还在她肩头拍了三下。
黑暗中,他忽从衣袖里抖出一张纸片人来。
那纸片人一落地,就迈开了两条腿,悄悄然地向门缝里跑去。
挤出房间后,就翻上了后院的高墙,然后在墙头上,一边笑一边跑。
“嘻嘻嘻嘻……”
“呵呵呵呵……”
房间里,忽然灯也亮起来。
江陵带着荷香开门来,与林管事照面。
而此时,后院的笑声却是异常清晰、异常癫狂。
林管事见到荷香依偎在江陵身边,而此时后院居然另有其声。
这或许可说明刚刚闯入后院的人,并非是荷香。
荷香听到那笑声,似乎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心中虽然十分害怕,
可与林管事见面后,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林管事方才说我坏了规矩,不知坏了甚么规矩?”
林管事倾听后院声音,踌躇了一会儿。
忽躬身作揖:“打扰先生休息了,看来今晚是個误会。与荷香你也是无关,你且伺候先生好生休息,今晚打搅之事,在下明日再做赔罪。”
说完,他带人又从这西厢院绕了出去。
他们刚走,荷香似浑身脱力一般,忽然软到在地上。
江陵去扶她时,见她早已是泪流满面,满心伤怀。
一双泪眼儿隔着墙,望着后院方向,哽咽不止。
哭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似也想跟出去。
江陵没再拦她,只问道:“后花园应是不能去的吧?你此时若再过去,怕是同样不会轻饶了你。”
荷香听了这话,依在门边,哭了几声,脚步倒也是冷静地停下来了。
“能与我说说么?后花园里埋的,难道是你的某位亲人?”
江陵坐在床边,语气温和地问道。
荷香身子再度一颤,愕然地回过头来看他。
愣了好一下,才结巴道:“先生……先生何有此问?”
江陵道:“先前你跟我说,若是夜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莫要理会。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后面,住着冷落的段家某位夫人。
但现在看来,那发出哭声的,应该不是人吧?”
荷香表情更为惊悚,不敢置信地道:“先生你……你听到奇怪的声音了?”
“不止如此,我还做了个梦,梦里看到了很多人,被葬在后花园里。
现在看来,那个梦,应该是某些东西托梦给我的。”
听着江陵的话,荷香泣不成声。
她顺着房门就滑落在地上,泣声道:“那是……我姐姐……我姐姐就被埋在后面,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的亲姐姐……”
就在她说话间,后花园那边,忽然纸人的笑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江陵感应到,那纸人竟莫名其妙地脱离了他的控制,
然后,就在那后花园里唱起了黄梅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