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
洛都。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这里虽没有南都临安的婉约风韵、楼船盛景,但却胜在地处苍茫雄浑的黄河岸边,自有长河落日、漫道雄关。
当然,还有天子气度。
皇城。
大内。
巍峨高耸的琼楼殿宇依地势而建,如一条盘龙般蜿蜒坐落在洛水的支流两侧,鳞次栉比、纵横交错。
似乎连那些飞檐斗拱和红墙黄瓦也都在向世人昭示着皇家的威严。
时近清明,天低欲雨。
曾宽看了眼渐亮的天色,便早早地出了门,低头疾行在去往坤宁宫的路上。
宫城里由青色条石铺就的宽阔大道都是给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们走的,像曾宽这种低下的内侍在不经主子允许时是断不敢擅自借道的。
但是宫里的窄巷小路又密如蛛网,这让才进宫没多久的曾宽不知不觉便误了当差的时辰。
当他火急火燎、战战兢兢地赶到坤宁宫偏门时,在此等候多时的婢女早已暴怒如雷。
“好你个天杀的死太监,头一回当值便迟到了这么久,要不是皇后娘娘急等着用人,早把你拖走剁碎当花肥了!”
那名婢女不等曾宽走到近前便劈头盖脸地一顿责骂,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到了里面小心伺候着,多干活少说话,不该看的更是一眼都不能看,若是惹了娘娘生气,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知道了吗?!”
Fuck……曾宽在心里默默地送出了一句问候,并虔诚地对着这个婢女连同皇后的祖宗十八代都竖了一遍中指。
没错,曾宽是穿越来的。
当初在刚刚确认自己穿越的事实时,他那颗羞涩单纯的小心心还是狠狠地悸动了一番。
可是当前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之后,他瞬间便意识到大事不妙,随后立即将手伸进裤裆。
好险,宝贝还在。
否则这残缺的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进进出出的乐趣?
这位被夺舍的前身也叫曾宽,但他繁杂的记忆却早已斑驳,甚至有些已经模糊不清。
曾宽只知道这是一个国号为“景”的朝代,与华夏文明一脉相承,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秦朝并没有二世而亡。
相反公子扶苏继位之后励精图治,使秦朝国祚又延续了将近三百年。
其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曾宽今年十八岁,原是洛都乡下一个破落户的儿子,不知为何父母突然暴毙,自己也被神秘人打晕之后劫掠而去。
再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在这皇宫大内之中,身份也早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尚膳监小杂役一枚。
前身无法接受这既成的事实,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被净身就一口气没上来,呜呼哀哉了,这才给了后来者曾宽夺舍重生的机会。
重生之后,曾宽发现自己并没有金手指和随身大礼包,曾经郁郁寡欢了很久。
不过痛定思痛他也终于想明白,既然不能大杀四方,那索性就猥琐发育吧,稳住,别浪。
无奈天不遂人愿,这不,曾宽刚苟起来还没两天,一大早便被上面安排到坤宁宫来服侍皇后。
“这位前辈姐姐还请恕罪,小人才进宫没多久,更不曾来过这坤宁宫,加之宫中道路左弯右绕,又多有禁忌,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曾宽攥着腰牌向黑脸婢女解释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新来的,否则这么好的差事怎么轮得到你?!”
那婢女说罢阴险地一笑。
“???小人斗胆请前辈姐姐指点一二。”
曾宽见状心知不妙。
“跟你说了倒也无妨,最近赶上咱们皇后娘娘旧疾复发,心情烦乱,对身边左近之人也是动则打骂,稍有不顺心便拉去砍头。所以咱这宫里的人手才如此捉襟见肘,无奈只能让内侍监从别处调派。那些宫里的老油条们哪个不知道这坤宁宫来不得?于是早早地向上面使些银钱脱身。如今,也只有你这种新来的敢走这一遭了。”
那位婢女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仿佛在看死人一般怜惜地说道,“看你生得如此俊秀,本来还可做个对食。不过,唉,可惜了。”
妈的,原来如此!!!
方才,曾宽在来的路上还在纳闷儿,按说服侍皇后这等上好的差事就算是其他人都死绝了也断不会轮到他这种无后台、无家世、无钱财的三无新人来做,难道又是将他带进宫来的神秘人特意安排的?不过直到现在他才如梦初醒,特么敢情自己是来送人头的啊!
一念及此,曾宽顿感两股战战,一股凉意瞬间自脑后直插尾椎。
“前辈姐姐……你不说还好,如今知道了这是送命的差事,让小人如何是好?您看能否临时换个人选?”
曾宽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出自己这几日积攒的二两银子,满脸急切地说道。
“哼,别说这几两散碎银子,你如今就是给我搬过来一座金山也救不了急。唉,这人啊得认命,上下都是一刀,没辙。”
那位婢女说罢嘴角一抽,不再给曾宽机会脱身,推着他走入了坤宁宫。
入宫之后曾宽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位婢女身后穿廊过院,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偏殿前面。
“前辈姐姐,敢问小人的差事是?”
曾宽看到此时已经有三个小太监在此等候,于是仗着胆子问道。
“多嘴,在这候着就成,过会儿自然就知道了。”
说罢那婢女又瞥了一眼曾宽这才转身离开。
不多时,几个脸上烟熏火燎的太监抬着两大桶刚刚烧好的热水向这边走来。
当他们走到曾宽几人面前时轻轻地放下水桶,又抬手指了指里面。
曾宽几人立即会意,于是两人一组分别抬起一只热气腾腾的水桶,摇摇晃晃地向殿内走去。
进殿之后立即有宫女引导他们绕过前厅向后疾行。
这一路上曾宽丝毫不敢分神,只是目不斜视地低头前行。
最后,那个宫女在一个纱帐围起来的水池边停下,随后示意他们将热水倒进早已铺满花瓣的水池当中。
做完这些之后,曾宽几人倒退着准备离开,这时忽然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幽香如丝缕般涌近他的鼻翼,这香味沁人心脾,闻之令人心旌摇曳。
曾宽一时情难自禁,竟不自觉地抬头看去,谁知随后那一幕却令他血脉喷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