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蔺炎用小拇指挖了挖鼻孔,顺手弹飞一块儿鼻屎。
“你们有所不知,咱们皇后娘娘恰是豫州人氏,她入宫多年以来一直深居简出,随着容颜渐逝、圣眷日减,这思乡之情却日日尤甚,而我这豫剧的出现便正好填补了她身心的空虚。”
曾宽看着蔺炎不雅的举止,急忙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然后?”
陆丙倒是见怪不怪,接着问道。
“这豫剧全天下只我一人独擅,宫中乐师均不谙此道,无法与之唱和。我怕再过些时日皇后娘娘的新鲜感逐渐淡去,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曾宽故作怅然。
“因此?”
陆丙示意曾宽继续。
“我打算收你二人为徒,将这豫剧倾囊传授,顺便再教些丝竹弦乐之属。倘若有了你二人的配合,一些剧目便可排演,这配乐伴奏也能步入正轨。我们继往开来,不断推陈出新,何愁那皇后娘娘倦怠?如此一来,你二人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凭仗。我此番苦心不知你们能否体会?”
曾宽言语迫切。
“能是能,不过阿拉这嗓音条件适合吗?”
蔺炎看了看旁边的陆丙,疑惑地问道。
“适合。你们太监自带buff,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先天优势。”
曾宽说罢递过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咱们,咱们太监。”
陆丙急忙纠正道。
“咳……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要不,阿拉试试?”
蔺炎犹豫着说道。
“试试就试试,其实这主要也是为了不辜负你对我们的期待。”
陆丙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
“好。”
曾宽听到二人的答复后心中稍定,“鉴于你们的伤势,此刻不宜开嗓练声。这样,我先寻些板胡、铙钹等器乐来,你们先熟悉熟悉。”
“今生得遇宽宽,阿拉那一刀没白挨。”
蔺炎眼噙泪花。
“值了。”
陆丙也随声附和。
“自助者,天助之。这深宫大院,危机四伏,虽然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但我们能做的至少还有坚定前行!”
曾宽紧握拳头,目光炯炯地望向远方。
“你们几个难得有这份儿不服输的心性,不错啊,不错。”
曾宽三人正在慷慨激昂地抒发情怀之时,不知何时竟有一道身影倏地出现在门口,“不过小兔崽子们,偷咱家的明前龙井也该还回来了吧?”
“龚秉笔?”
曾宽三人闻声都是一愣,尤其是蔺炎,也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急忙转身将先前藏在床头后面的一个小巧的黑色陶罐揣入怀中。
“好啊,咱家也算歪打正着,原来还真是你们偷的。”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穿着锦绣袍服,发髻花白、面相憨厚的老太监大踏步地闯进屋内,伸手就要去抢蔺炎怀中的陶罐。
“杀人啦!宽宽、丙丙,快来救救阿拉!”
还没等那老太监伸手,蔺炎尖锐的嗓音便早已直上云霄。
“嘿,你个小机灵鬼儿,咱家还没动手呢。”
老太监见状也不忍再去抢夺,只是气呼呼地叉腰站在蔺炎跟前。
“见过龚秉笔。”
陆丙等蔺炎安静下来之后,急忙拉着曾宽躬身向老太监施礼。
“免了免了。”
司礼监秉笔太监龚世镜说罢甩了甩衣袖,转身拽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咱家之前寻遍了诸多监舍,均一无所获,没想到苍天不负苦心人,此番还真让咱家找着了。蔺炎,拿出来吧?”
“不给。”
蔺炎双眼一瞪,“您一位堂堂的秉笔太监好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然不顾身段,跟阿拉这小小的尚膳监杂役抢一罐茶叶,羞……羞也不羞?”
“嗯?”
龚世镜显然没料到蔺炎居然敢倒打一耙,“那照你的意思,咱家作为秉笔太监便活该被偷吗?”
“倒说不上活该,不过阿拉换做是您的话,丢便丢了。无非是丢了二三两茶叶而已,又不是丢人,还至于满宫城里面找?”
蔺炎趴在床上,双手牢牢地捂着胸口。
“二三两茶叶?而已?你要知道,那可是咱家托关系从南都临安千里迢迢捎来的明前龙井啊。一年也就产那么百十来斤,你掰着手指头自己算算,就这二三两茶叶该值多少银子?况且,就算你个小兔崽子有银子也没处买啊。”
龚世镜虽然恨得牙根儿痒痒,但还是据理力争道。
“阿拉不管,拿了便是拿了,岂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蔺炎见讲不过道理,于是变换套路,开始耍起无赖。
“嘿!咱家还不信这个邪了,到底还不还我?”
龚世镜看对方软硬不吃,便站起身来准备挽起袖子动粗。
“救命啊!曾宽、陆丙,这龙井难道你们没有份儿吗?还傻愣着干啥?倒是过来帮阿拉一把……”
蔺炎眼见如此,急忙嚎叫着招呼其他两人帮忙。
曾宽和陆丙闻言互相对望一眼,之后二人心意相通地对蔺炎的惨呼直接选择了无视。
蔺炎惊讶地看到自己的两个死党竟在此时选择袖手旁观,气愤之余也心知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于是不舍地将陶罐交了出来。
龚世镜怕他反悔,立即将陶罐拿回捧在手里,跟鉴宝似的上下观摩起来,以至于曾宽在旁边看着都恨不得扔给他一把放大镜。
“还好没有破损,否则你便是把小命搭上,也不足以弥补咱家的损失。”
龚世镜脸色一松,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茶碗,又将小陶罐里的茶叶尽数倒出,“既然这陶罐已物归原主,那么这些龙井便留给你们吧,免得你们将此事传出去,坏了咱家的名声。”
“???”
曾宽三人一脸问号。
“敢情龚秉笔是专程为了这陶罐而来?”
陆丙失声问道。
“不然呢?”
龚世镜把茶叶掏空之后将那陶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听说梁掌印的义子姬无影因惹是生非被皇后娘娘削舌那日,小太监甄多余曾说有人拿这明前龙井讨好过他,咱家便已心知肚明,这茶定是被你们拿去。不过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茶叶虽好,可这罐子更是宝贝。”
“龚秉笔若是不嫌弃,可否给我们几个讲讲这罐子的来历?”
曾宽听罢,好奇心噌噌往外冒。
“你便是曾宽?”
龚世镜没接曾宽的话茬,反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