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朝重罪十条,俗称“十恶不赦”,一为谋反,二为谋大逆,三为谋叛,四为恶逆,五为不道,六为大不敬,七为不孝,八为不睦,九为不义,十为内乱。
“大不敬”之罪,非同小可。
贾母神色微顿,询问道:“蕴哥儿,此话当真?”
贾蕴点了点头,沉声道:“确是如此,若是不信,不妨召那些小厮问话,当时他们可是也听到了。”
贾母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贾蕴既然说的如此绝对,应当不会作假。
随即贾母面色一顿,惊慌道:“那派人将蟠哥儿送至府衙的是何人?可是……圣上?”
贾蕴回道:“正是圣上,薛大叔口不择言之时,正巧被陛下所闻。”
贾母神色复杂,贾赦紧皱眉头,王夫人面带愁容,王熙凤丹凤眼中眸光闪烁,心里也是一惊。
而堂中宝玉和黛玉,探春,迎春、惜春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纵然不谙世事如宝玉,也晓得薛蟠出了大事。
薛宝钗俏脸煞白,薛姨妈得到准信,更是惊惶失色,昏厥倒地。
现场顿时乱成一片,那些个婆子忙围在薛姨妈身旁,舒气的舒气,掐人中的掐人中。
没一会,薛姨妈便悠悠地醒了过来,随即抱着薛宝钗哭诉道:“你那混账哥哥,什么诨话都敢胡说,他要是去了,可叫咱们娘俩怎么办。”
“大不敬”之罪,当诛,薛姨妈以为薛蟠在劫难逃,怕是活不下去了,不光是薛姨妈,便是贾母等人亦是这般认为。
贾蕴干咳一声,对着哭诉的薛姨妈道:“太太不必忧心,薛大叔无碍。”
“此话怎讲,还望蕴哥儿明言……”
一道脆声响起,贾蕴抬眼看着发声的俏丽女子,回道:“薛大叔不过酒后失言,天子恩德,已然恕了他的不敬之罪,言明让薛大叔进府衙大牢反省。”
薛宝钗闻言神色一缓,起身向着贾蕴福了一礼,脆声道:“想必蕴哥儿也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会出手教训我兄长,也好消了圣上的怒火,我在此先行谢过。”
贾蕴挑了挑眉,这薛宝钗……有些意思啊……
“毒打”薛蟠,贾蕴确有护薛蟠之意,若是不然,贾蕴无需出手教训。
薛蟠虽为人跋扈,对贾蕴确无坏心,贾蕴与薛蟠见过两次,第一次便好声好气地带贾蕴去“顽”,第二次亦是大方地邀请贾蕴,只不过贾蕴对“男风”并无好感,拒绝了薛蟠的“好意”,而薛蟠灌多了黄汤便撒起泼来,真论起来,此事贾蕴也有过错,他自然不想看着薛蟠出事,便出手狠狠地“教训”了薛蟠一番,以消崇明帝的怒火。
只不过贾蕴虽是这般想,可最后的决定权仍是在崇明帝手中,若是崇明帝要惩治薛蟠,贾蕴自然不会多言,否则在崇明帝问话之时,贾蕴也不会果断的说出“其罪当诛”……
贾蕴作揖客套道:“薛姑姑客气了,好歹我与薛大叔都是亲戚关系,怎会见死不救。”
听到此话,薛宝钗不由心中一缓,眸光一闪,便说道:“蕴哥儿说的极是……。”
堂上的贾母见状偏身对着担忧的薛姨妈道:“姨太太,我家这哥儿瞧着鲁莽,可心里敞亮着哩,总归是亲戚,还真能“闹”起来。”
晓得薛蟠无碍的薛姨妈缓过了神,轻应一声,道:“老太太说的有理,先前还差些错怪了,倒显得我不晓事了,今儿个当着老太太的面便赔个不是。”
贾母笑回道:“姨太太言重了,哪有长辈给小辈赔不是,岂不是乱了规矩。”
薛姨妈愣了愣,点头示意,随后偏头对着贾蕴道:“蕴哥儿,不知圣上之意是让蟠儿反省多久?”
到底是薛姨妈的掌中宝,自然是不想看见薛蟠在牢狱受罪,便出声问起了薛蟠的处置。
贾蕴开口道:“陛下自有旨意,小子不敢胡言。”
崇明帝虽说反省几日,可具体如何,还是得看陛下不是?贾蕴可不会傻乎乎地真以为是关个几日。
薛姨妈闻言也是急了,这人若是关在大牢里,可让她得宝贝儿子怎么受的了啊,心疼道:“我家那个儿子平日里只晓得瞎顽胡闹的,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楚。”
贾蕴嗤之以鼻,对圣上言无不敬,只是关个几日还不知足?还心疼起自个的儿子受不了苦,薛蟠养成这般性子,与薛姨妈的纵容脱不了干系。
慈母多败儿,古人诚不欺我。
见此间事了,贾蕴便对着贾母沉声道:“老太太,既然事说清楚了,小子便告退了。”
贾母抬眼看了看贾蕴,点头道:“罢了,今日你做得不错,亲戚之间,该帮衬便要帮衬一二。”
贾蕴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并未反驳,心里亦不赞同,具体事宜具体分析,他可不会傻乎乎地认为所谓的“亲戚”是值得信任的……
…………
“大爷啊……”
贾蕴刚回到墨竹苑,丫鬟晴雯着一件红绫袄,罩着青缎掐牙背心,急匆匆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贾蕴后忙关心地问道:“老太太这般火急火燎地寻您作甚?”
贾母多次派人寻问贾蕴的去向,明眼人都晓得事情不小,作为丫鬟,关心自家主子也属正常。
贾蕴瞧着关心自己的丫鬟,心里受用,摆手道:“没事,老太太就是问些事情,现在没事了。”
话罢,贾蕴便朝着屋里走去。
晴雯也不敢多问,默默地跟了上去。
此时的贾蕴也不在意薛蟠的事了,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自己没必要强出头,更何况,别以为贾蕴似乎被皇帝器重,可有关皇权威严之事,贾蕴可不会犯糊涂。
退一步讲,即便贾蕴有着帮一把的心思,他也没资格进宫面圣不是。
不过虽说此事看似严重,其实不然,薛蟠言语颇显不敬,但也只是胡言一句,不过是酒后之言,崇明帝不会追究过甚,否则不会将薛蟠仍进顺天府衙。
进了书房,贾蕴便坐在书案前思考今日会见崇明帝之事。
今日贾蕴大胆地进献正是“摊丁入亩”之策。
因历史变革,将丁银纳入田亩之策自然无人提及。
丁银制度延续至今,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问题,因为是按照人口来交税,那些穷苦人家要是多生了几个孩子,那身上的负担可就大了去了。
而富足的人家,其实那点丁税对他们来说是九牛一毛的事情,这么一来,就造成了一个非常极端的现象,便是“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
若崇明帝是明君,贾蕴不信他看不出丁银制度是压在老百姓身上永远的负担,只是若无税收,如何维持这偌大得朝廷,无可奈何罢了。
现今,贾蕴给崇明帝指了一条路,是否施行,还是得靠崇明帝作主,若崇明帝不允,贾蕴也无损失,若是允了,贾蕴作为献出此策之人,如何得不到重用?荣华富贵近在咫尺。
只不过此策虽对如今的大乾朝有利,可施行起来却极为难办。
摊丁入亩,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这项政策有利于贫民而不利于官绅地主,动了那些个官绅地主的蛋糕,他们岂能顺从?而这些官绅地主中,又是掌握大乾朝权力之人,即便是身为皇帝,亦是得三思而后行。
贾蕴提出此策,一是为崇明帝解国库匮乏之忧,二是以此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既入大乾,自当奋发向上,不求权势滔天,那也得享受荣华才是。
只不过今日崇明帝表现的甚不在意,觉得贾蕴年少轻狂。
虽说崇明帝赐了宴,表现出对贾蕴的恩宠之意,可贾蕴仍是不确定崇明帝的想法……
天子之意,尚难琢磨……
“大爷,怎么瞧您心事重重的。”晴雯扭着水蛇腰盈盈而来,将端着的香茗递了上来,轻声问道。
贾蕴回过神来,计策已献,贾蕴也不需多想,安静地做自个的事便是。
接过晴雯手中的香茗抿了一口,旋即想起了昨日的事,招了招手,道:“晴雯,去把昨儿个给你的书拿来,我今日先教你认几个字。”
晴雯抿了抿粉唇,眸光一闪,转身在书架上拾掇出书。
“大爷,真的要学啊!”晴雯杏眸闪烁,神情忸怩。
贾蕴接过晴雯手中的《千字文》,没好气地说道:“爷既然应了你,便不会失诺。”
话罢,贾蕴便翻开书本第一页,摊开在书案上,旋即示意晴雯。
晴雯微微偏过螓首,瞧着贾蕴指着的文字。
贾蕴也不多言,旋即教导起前十六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晴雯是真的感兴趣,认真的学了起来,一遍一遍的跟着贾蕴念音。
之后,贾蕴便说道:“自个去书架寻字帖,将这十六字好生临摹。”
本就是小姑娘,学东西比较快,昨儿个持笔已然有模有样,贾蕴也不需多言,剩下的便让她自个琢磨,贾蕴对她的要求不高,只要学会认字便行。
晴雯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贪多嚼不烂,就这十六个字她都有些吃力,便按着贾蕴的吩咐去一旁练字去。
而贾蕴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随即也念起书来。
寂静的屋内,主仆二人各自沉浸在书香之中,和谐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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