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西面小院内。
来往护卫众多,皆是抬箱朝着院子里搬,这些东西都是林黛玉从苏州老家带回来的,除却不菲的财物,亦有不少典藏书籍,这些东西都是林家百年积蓄, 自然也全都带了回来,留在苏州那也是浪费。
“这小院儿可还行?”贾蕴偏头笑问道。
林黛玉此时心不在焉,只是轻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贾蕴心里有数,询问道:“可是担心宝二叔?”
见贾蕴问起,林黛玉心里顿时一慌,忙道:“宝哥...我与宝玉自小一块长大, 我待他如亲兄,如今他卧病在床, 心里着实有些放心不下。”
贾蕴倒不在意林黛玉的自圆其说, 毕竟贾宝玉在林黛玉孤苦伶仃之时给予了她安慰,明白贾宝玉在林黛玉心里有一份位置,不论是亲情还是什么其他,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
贾蕴到底是半路出家,与林黛玉也仅接触过几回,焉能媲美的上?
不过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总不能定了亲,连兄妹之情也不管不顾了?”
林黛玉见贾蕴这般通情达理,心下也起了些异样的情绪。
反观贾蕴,他是丝毫不担心什么,以林黛玉这等自尊自爱的性子, 出不得事,先前不需贾蕴多言,她自个不也是与贾宝玉保持了距离, 便是贾蕴离了屋子, 林黛玉也跟了上来,有此一遭, 贾蕴焉能不解其意?
随后贾蕴不在说贾宝玉的事,开口问道:“这院子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黛玉此时也正下心来,抬眸仔细打量了一会,屋里的陈设俱佳,地处清幽,一应皆新。
“都好着呢,蕴哥儿有心了。”
贾蕴闻言轻笑一声,道:“你若是满意就行,走,先去屋里坐坐。”
话罢,贾蕴便先一步寻个位置坐了下来,林黛玉见状便跟了上去,与贾蕴相对而坐。
“奶奶,请喝茶。”
正此时,香菱与晴雯端着香茗走了过来,恭敬地对林黛玉行礼道。
林黛玉瞥了贾蕴,耳际浮现出一抹晕红,什么奶奶不奶奶的, 还没过门哩,下面的人都胡闹起来,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贾蕴安排的,要不然也不会两个丫鬟一块来敬茶。
而且,林黛玉瞧晴雯与香菱两个模样都是好的,肯定就是贾蕴的屋里人。
贾蕴似乎没注意到林黛玉的白眼,反而介绍起来道:“这是晴雯和香菱,都是我身边的丫鬟,屋里人。”
听见贾蕴点出了屋里人,林黛玉便明白了意思,爷们房里有屋里人,这是极为正常之事,而贾蕴特意点出来,这是让林黛玉知晓这么一个情况,往后待她们宽善些。
林黛玉从容地接了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后,随后对一旁的紫鹃吩咐道:“紫鹃,你去箱子里拿两个碧玉珠钗来,送给这两位姐姐,就当是见面礼了。”
香菱与晴雯两人闻言顿时一喜,似珠钗这种东西,她们这些丫鬟可没资格佩戴,林黛玉这番安排,无疑是接受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份,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谢奶奶恩德。”两人齐声应道。
林黛玉脸色微醺,应着点了点头,虽说林黛玉年幼,可到底接受过家庭教育,故而此时还真有女主人的姿态。
贾蕴在一旁看着心下满意,打趣道:“这两个丫头也是好命,碰上了这般大气的奶奶,哎...对了,林姑姑,不妨也赏紫鹃一个,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呸.....”林黛玉啐骂一声,对贾蕴这般不要脸皮的行为着实羞恼。
这刚一进府便安排了两个屋里人来见她,如今又惦记上了她身边的紫鹃,真是不知让林黛玉说什么好。
晴雯撅了撅嘴,想着在奶奶面前,可不好失了礼数,故而也未多言。
眼尖的贾蕴自然瞧见,没好气地对林黛玉说道:“这晴雯啊,向来是没规矩的,连我都敢顶撞,你瞧她那噘嘴的模样,当真是讨人嫌。”
林黛玉闻言低头瞧了瞧晴雯,果真见她噘嘴,似是不满。
晴雯此时忍不住了,辩解道:“爷少埋汰人,当着奶奶的面,咱们分个清楚,什么叫我没规矩,分明是爷起了歹心,奶奶这般好性子的人,还没过门呢,爷就打起了奶奶身边丫鬟的主意,也不嫌自个臊的慌。”
听着晴雯义正严词的模样,林黛玉倒是一愣,可她却并不恼,虽说晴雯没个规矩,可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在为她这个奶奶叫屈,这般仗义执言的丫鬟,她可是欣赏着呢!
贾蕴没好气地说道:“你瞧瞧她,顶撞起我来倒是嘴下不留情,就这般不晓得规矩的丫鬟,林姑姑得好好调教。”
晴雯闻言恶狠狠地瞪着贾蕴,而林黛玉则是白了贾蕴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自个犯了诨,还说别人的不是,我倒是觉着晴雯说的不错,快言快语的,性子率真,这般好的丫鬟,我可不会调教。”
晴雯此时嘴角翘起,乖巧道:“还是奶奶识大理。”
瞧着晴雯率真的性子,林黛玉不由地乐了起来,有这般丫鬟在身边,想来不会无趣。
贾蕴见林黛玉满意的神情,倒也省了一番口水,晴雯的性子就是这般,与其藏着掖着,不若点出来,以后相处起来也不会别扭。
随后贾蕴也就不在晴雯身上花功夫,至于香菱,温顺的很,林黛玉又不是苛虐之人,自然不需贾蕴多说,故而贾蕴又把话题扯到紫鹃身上,道:“林姑姑,怎得说?赏不赏个珠钗给紫鹃。”
“姑爷说什么呢,奴婢可没这般福分。”紫鹃害羞地嗔怪一声。
贾蕴可没不好意思,开口打趣紫鹃道:“你是林姑姑的大丫鬟,往后林姑姑进了府,你不也得跟着,还能逃了不成?”
林黛玉此时听不下去了,啐骂道:“蕴哥儿,你想得美儿,可不会让你得逞。”
贾蕴闻言无奈道:“得,林姑姑不肯,看来紫鹃这丫头得服侍到人老珠黄,被随意拉个野小子配了去。”
紫鹃俏脸酡红,啐道:“姑爷可别埋汰人,奴婢要待在姑娘身边伺候一辈子哩!可不会拉出去配小子。”
贾蕴闻言起身上前,伸手便掐住紫鹃的俏脸蛋,笑骂道:“就你这丫头,还一辈子服侍呢!先前我便叮嘱你要好好照料林姑姑,可你瞧瞧,林姑姑都清减了一圈,你就是这般照料的。”
林黛玉见贾蕴掐住紫鹃,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过瞧见紫鹃脸上并无异色,心里也就放心下来。
一旁的香菱晴雯见怪不怪,她们都是被掐过的人,晓得贾蕴不会下死手,自然笑呵呵地看着被惩罚的紫鹃。
紫鹃被贾蕴当众掐住脸蛋,心里更是羞的难以见人,可想着贾蕴的身份,只能委屈道:“奴婢就是个丫鬟,哪里劝的动姑娘,现今姑爷来了,您可得好好劝劝姑娘。”
贾蕴闻言倒也是,林黛玉是主子,她要是不依,紫鹃也没办法。
趁着贾蕴失神之际,紫鹃轻撤一步,登时贾蕴的手落了个空,只见紫鹃右手抚着自个的脸蛋,嗔怪地看着贾蕴。
贾蕴也不计较,偏头对着林黛玉说道:“林姑姑,往后你便在这住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吩咐紫鹃便是,若是紫鹃不方便,晴雯香菱两个都是“老人”,吩咐她们也是一样的,如今府里都是些新人,哪个不得你意的,你发落了便是。
府里的一切吃嚼用度你都不必担心,该如何花销随你得意。”
晴雯此时也是帮衬道:“是啊,奶奶,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奴婢定当办得妥当,先前这个院子,还是我们两个跟着鸳鸯姐姐一块打扫的哩!”
香菱虽是安静的性子,可此时也是忙着点头,颇有些憨样。
听得贾蕴的话,再看晴雯与香菱两人的态度,林黛玉心里好受许多了,似他们这般做法,那是当她是府里的正经女主人,什么也不拘着她,在这儿住着,也不必看人脸色,心里也不会压抑。
不过,林黛玉抿嘴一笑,道:“蕴哥儿,吃嚼用度倒也不必了,先前听你的话,苏州老家的产业该变卖的都变卖了,倒不缺这些银子。”
贾蕴闻言“恍然大悟”道:“也是了,如今的林妹妹都是富贵人家了,手里有二三百万之巨,比国公府还富裕,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林家四世公侯,家业自然不会少,再加上林黛玉母亲的嫁妆,有二三百万之巨也不足为奇。
不过说比国公府还富裕确是夸张了些,林黛玉此时手里有这般多的银子,那是因为变卖了许多家产,套了现银罢了。
别看国公府先前看似窘迫,其实不过是家大业大,开销多了罢了,若是也学林家变卖,绝不会比二三百万少,要是不然,下面的刁奴能贪墨百万之巨的银子?
林黛玉听到贾蕴“羡慕”她手中富裕,心里也有些敏感,沉吟片刻开口道:“蕴哥儿说笑了,比起国公府还是差了些。”
贾蕴倒也不戳破,笑说道:“院子里宽绰,这些带回来的东西你自个收好,日后也好给儿子女儿置办家业。”
林黛玉闻言粉面微熏,灵秀的眉眼嗔了贾蕴一眼,眸横秋水,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连子嗣的事都说了出来,着实羞人。
贾蕴见林黛玉如此娇俏可人,那一颦一笑间风情尽显,到底是天仙般的女儿,即便年幼,那也是万般风情,这般女儿,焉能不好好怜惜。
如今贾蕴与林黛玉定了亲,往后也就是夫妻,虽说没什么感情基础,可谁让林黛玉这般娇俏,好看的女儿就是这般容易惹人怜惜。
贾蕴大致晓得林黛玉的一些性子,敏感、细心、多愁善感,故而贾蕴对待林黛玉这般贴心。
念及此处,贾蕴开口道:“你也离京不短的日子,想必也想念平日里顽的好的姊妹,要不然你摆个东道请她们来玩耍,也好叙叙姊妹之情,省得自个一个人无趣。”
林黛玉闻言眼眸流转,问道:“可以吗?”
贾蕴见状笑说道:“这儿是你的院子,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你自个作主便是。”
顿了顿,贾蕴对一旁的紫鹃说道:“紫鹃,你是林姑姑贴心的丫鬟,往后这院子你便看好来,下面那个不听话的,直接啐他们,爷替你做主。”
紫鹃闻言忙道:“爷,奴婢晓得了。”
贾蕴点了点头,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
紫鹃正替林黛玉缓了缓额间,毕竟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精神有些乏呢!
“姑娘,姑爷还是体贴你的,什么都替姑娘想好了,那两个屋里人也都恭敬着,往后享清福便是了。”
林黛玉没好气地白了紫鹃一眼,笑骂道:“你这小蹄子,自个想享清福就直说,扯上我作甚,那蕴哥儿不是说了,让我送个珠钗给你,这什么意思,你还不晓得?”
紫鹃闻言小脸俏红,羞恼道:“姑娘说什么疯话呢!什么叫我想享清福,若不是为了姑娘,奴婢能舍下脸皮向姑爷卖巧,现在倒好,我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林黛玉见紫鹃恼了,忙告罪道:“好姐姐,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恼了。”
顿了顿,林黛玉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这蕴哥儿花了心思了。”
紫鹃笑着说道:“可不是吗,那宝二爷虽然也照顾姑娘,可哪里如姑爷这般仔细,不说给姑娘备了个独门独院,还都以姑娘为主,往后看哪个嘴碎的敢说姑娘寄人篱下的,我撕烂他的嘴,现在咱们姑娘可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哩!”
林黛玉闻言耳际浮现出一抹晕红,嗔道:“什么主子,还没定下呢,别诨说。”
紫鹃笑呵道:“迟早的事,姑爷不也是这般认为的。”
确如紫鹃所言,贾蕴这一番操作,那是拿她当正经女主子来看的。
不过,林黛玉又想起紫鹃提起的宝二爷,当下无奈起来,道:“你也是的,以往宝玉有什么好吃的好顽的都紧着我们,这些你倒是忘的干净,真没良心。”
紫鹃闻言苦着脸说道:“奴婢哪里不晓得二爷的好,只是这不一样,二爷那到底不如姑爷这,二爷平日里好的时候好着呢,可闹起性子的时候又是姑娘吃亏,姑娘心里怄着不说,连老太太和太太那里都要吃些挂落。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姑爷现今是伯爵爷,又是天子宠臣,前途无限,而且什么都紧着姑娘,也不会受什么委屈,这般好郎君,那是百世都修不来的服气,比那二爷强多了。
姑娘说我没良心也好,说我是朝三暮四也罢,反正今儿个奴婢都说个清楚。
姑娘也别怪奴婢多嘴,既然林老爷给你定了亲,许多事都要忌讳,虽说姑爷不在意,可你自个得注意些。”
林黛玉自然晓得紫鹃是好意,紫鹃原本就是贾府里的丫头,可对自个确实掏心掏肺,什么都为她着想。
“好姐姐,你说的我都晓得,我心里有数。”林黛玉轻声道。
紫鹃见林黛玉应了下来,心下也缓了不少,其实她哪里想说贾府的不是,毕竟她是贾府的丫鬟,而且贾蕴显然与西府不对付,若不提醒,万一被贾蕴误会,那可真是要苦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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