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在醒来时,又是临近暮色。
透过窗边云色,苏桃桃悠悠起身,穿起衣衫,准备做些事情。
叨扰了一天,总归太厚脸皮。苏桃桃知道自己不算聪慧,但手脚向来勤快,她会做很多家务与杂活。
小厮不够巧手的,婢女不够力气的,甚至脏一些的,累一些的。
在金陵那座冷冰冰的宅院里,她是靠着这些将妹妹养大的。
“哎,吵醒你了?”
苏桃桃尽量轻动手脚,苏蓁蓁还是醒了过来。
只是苏蓁蓁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没事儿,睡够了。”
她这么说,让姐姐苏桃桃放心,虽然她没睡够,从来就没睡过好觉。
这是她一直瞒着苏桃桃的为数不多的秘密,她醒来的永远比苏桃桃早些,因为身体痛寒,难以好眠。
只是每次醒来,她总是会腻在苏桃桃的怀里,安静的待着,似乎这样,身体的痛楚也便忘记了些。
苏桃桃醒来,她才会‘睡醒’,时间离的很近,自然吵不到她。
“姐姐你呢?不在歇会儿?”
“不了,趁着恩公还没睡醒,把那客厅扫扫。”
昨夜,王小凡救回她二人后,疗伤又是一番时间,临睡时已近晨曦,想来现在还没醒来。
但苏桃桃记的昨夜王小凡给妹妹疗伤的阵法,用了很多红烛熏香,弄的客厅有些脏,还未打扫。
借宿人家,太过失礼是没家教,苏桃桃不想让人这样看她。
因为母亲曾经教的很好,只是自己笨拙,学的太少。
正待苏桃桃准备出去时,苏蓁蓁轻唤了她一声,递过来一只镯子。
银色的镯子,面纹着水鸯,做工很精致。
“姐姐,这个……给他吧?”
见到妹妹递来的镯子,苏桃桃沉默了很久。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她们姐妹二人除了身的衣衫之外,仅有的贵重之物,而是另一些原因。
所以在如何困苦,她也不想动妹妹的这只镯子。
“我们这样总不是个事儿,娘亲在天若知,也会生气。”
苏蓁蓁知道,苏桃桃不会接过镯子,除非以娘亲的话说事儿。
就像是自己很听姐姐的话,姐姐过去也很听娘亲的话。
苏桃桃怔了怔,接过了镯子,没哭。
“姐姐对不起你。”苏桃桃的声音有些酸楚。
苏蓁蓁低着头,险些哭了。
是自己对不起姐姐才对。
……
……
在苏桃桃要求下,苏蓁蓁躺在床继续歇了会儿,她自己则是轻声走到了客厅,寻着笤帚与簸箕。
这些杂务,她做起来很快,也很干净,因为习惯,也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算聪慧,心总得细些。
桌子擦的很干净,地面也是。
她没有动其他东西,因为房间的主人不在。
只是让她有些好奇的是,昨夜弄脏地面的那些红烛,却是不见了,想来是恩公之后自己打扫了吧。
正待苏桃桃不知该做些什么,准备寻个椅子安静坐会儿时,沙发那边起来个人。
是王小凡。
他没有在他的卧室睡觉,而是在昨夜吩咐魉鬼打扫房间之后,便坐到了沙发,用小刀雕刻着木雕。
是一个个很古怪的细小圆柱木锥,面纹刻着很多晦涩的花纹,摆了满满一排。
沙发的位置摆的有些古怪,正对着北墙,墙什么也没有,单调的奇怪,不引人注意。
所以刚才打扫的时候,苏桃桃也忽略了那里。
现在想起,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她干活时候会犯的错误,但她没想太多,因为王小凡雕刻的那些细小圆柱木锥,让她看着有些发怔。
不像是家具或零件,倒像是一些艺术工艺品。
她看不懂,因为木头不能吃。
“恩公,您什么时候睡在哪儿了?”苏桃桃打着招呼。
王小凡没有停下手中的雕刻,在认真的给第二十三根木锥绘纹,和他夜里看向星空时一样认真。
“一直都在,没睡。”王小凡回答,很简单。
因为不习惯聊天,用最简单的字词陈述状况,是他的习惯。
他昨夜没睡,一直都在绘雕这些木锥。
当然,他没有将星空绘在木锥面,那实在太过困难。他做的到,只是太慢,时间不允许,所以这次他雕纹的简单了些。
两月后,应该便能绘满百根。
王小凡的话落在苏桃桃耳中,却觉得有些别的意思。
她知道昨夜王小凡救了她们,想必付出了很多代价,以一阶筑基修为战胜两名二阶炼体,多半是借助了法物。
想着昨夜的天雷,苏桃桃觉得或许是王小凡用了神行宗的引雷符,那有些贵,很花钱。
环顾这间房子,虽然干净舒适,有着几室,但也只是小城一间,不算太好,以此料想王小凡的经济能力,想来不算太高。
一张引雷符,或许会花空他的家底,迫使他连夜赶工,连觉都没时间睡吧?苏桃桃想着,觉得愈加对不起这位恩公。
她从怀里将帕子取出,里面包着不久前妹妹给她的镯子。
见着苏桃桃递过来的镯子,王小凡怔了怔,没有接下。
“这是?”
“风脉的银子制的镯子,大概值两块品灵石。”苏桃桃解释,又有些可惜。
如果那只绘着水鸳的镯子还在,成对或许更值钱些,虽然无论多少钱,她也不舍得卖。
“我不需要。”
王小凡知道苏桃桃的意思,但就像是昨夜他没要这名少女的钱,这个镯子也是一样。
一枚凡尘货币、一块灵石甚至一道灵脉矿在他看来都没什么区别——
都不值钱。
他没有接过这个镯子,当然也没有轻慢,因为苏桃桃双手递过来,很认真。
“但我和蓁蓁受您恩情,在白吃白住,真的不行。”苏桃桃说道,眼神很坚决。
这是母亲曾经教过她的。
虽然她很笨,那些妇德纲常都学的很差,但她一直记得母亲说过的很多话。
女孩子要自尊,更要自重。
王小凡沉默了会儿,接过了镯子,确实是风脉的银子制成的,大概是他拿过的最便宜的镯子,还是拆单了的。
鸳鸯本该一对,这只镯子只有水鸯。
“好,我先收着。”王小凡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过我暂时不急用钱,你的镯子不会卖。”
听到王小凡的话,苏桃桃的心情微酸,有些感动。
感动向来是一种没由来的情绪,很不讲道理。
苏桃桃自然知道,王小凡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不然不会冒着得罪周霍然的危险,救下她们姐妹,更不会抵住揭发寒冥鬼体赏金的诱惑,施以援手。
此般大情大义之人,自然不是会觊觎这点银钱。
但这样了不起的人,会在意自己的心情,在她看来,真的很好。
“多谢恩公。”她说,然后擦了擦眼泪,轻轻笑着,比平常笑起来更好看些。
“镯子您且留着,以后我挣了钱,双倍还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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