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三十里外，云山连绵，最远处的脉络，连接着更为巍峨的太屋山。

虽梅雨未降，天空间依旧水雾朦胧，烟云透着几分迷蒙的美。

初夏的叠翠散着蓬勃的美好，像是穿一层轻衣，如月笼沙。

“怪不得叫做云山，真好看。”

三人按照预定，来到了云山山脉之下，望着远处群山，觉得心旷神怡，带着水雾的清风扑面，更是一抹奇异的舒畅。

赞叹的是苏蓁蓁，她牵着姐姐苏桃桃的手，这般说道。

苏桃桃亦是点着头，绚烂的笑着，只是比之云山的美意，她似乎对脚下的路，更是期待一些。

“好像郊游。”苏桃桃笑着，眼眸间自是满足。

事实，昨夜她为此期待了近六个时辰，直至天明，也没安歇，就像是出游前的孩子，很是欢快。

并非是期待着会遇见什么，会得到些什么，只是期待着郊游本身，与家人一起的闲暇时光，这便已经足够幸福。

苏蓁蓁点着头，亦是笑着。

王小凡有些无奈，本有些动摇的他，未曾想却还是带她们出来了，还是苏桃桃的要求。

这让他心情没由来的有些不适。

好在长久的岁月，足以让他压制住这种心情，不做他想，专心眼前事儿。

不同于苏桃桃姐妹眼中如水墨画卷般瑰丽的云山，王小凡的眼中则有些冷意，仿佛云山的每一根草、每一棵树，每一块石，都极是怪异。

看山，早已不是山。

“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再去爬山。”

自然，早起爬山，三人未曾饮食，便准备在山脚下寻处摊位。

王小凡指了指另一条道，那边是一条小吃街，有着不少小城味道。

“小凡先生，您经常来这里？”

见到王小凡轻车熟路的带着她们走向一家小摊，苏桃桃有些好奇的问道，因为王小凡看起来就像是这里的常客。

“偶尔会来，这家味道不错。”王小凡说道。

他自然会常来云山，即便木锥是按年算的活计，但他每月还是会来看看，这是最不能出错的事情。

来的久了，自然也对路熟了，知晓云山不止是云山，山脚下还有许多赖以为生的洛城子民。

这处山景确实极美，来客从来不断，山脚下应运而生的小商小贩，自然也就不会断绝。

王小凡偶尔去过几家，吃过些好味道，每月来云山看时，也便会在这些小摊歇歇脚，虽然他并不怎么需要歇息。

“小哥又来啦！”

这处小摊的老板是正宗的洛城口音，有些粗狂却又不失温度，显然他对于王小凡这个每月按时必来的客户，也有着极好的印象。

没想到今日他竟然还带来两个这么好看的女娃娃，尤其是那个大的，就像是个仙子一般，真不知他哪里交的好运气。

“哪位是你女朋友啊，还是都是？”老板常与人交道，性格开朗过了头。

听到这位穿着白色厨师衫的洛城大汉的调侃，苏桃桃姐妹有些慌乱，不知应说些什么才好，尤其是苏桃桃，有些羞怯的看着王小凡。

“只是朋友。”

王小凡看出苏桃桃的窘迫，出声解围，亦是陈述实情。

可惜虽知实情，苏桃桃听见，眼神还是黯了两分，幽幽的戳着碗中的筷子，苏蓁蓁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小摊老板怔了怔，又怎会察觉不到此间气氛，哈哈大笑着岔开了话题。

“现在只是朋友，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小哥今天吃些什么？还是骨汤锅菜？”

这处小摊所经营的自然是锅菜，谈不是麻辣串锅子，还是火锅子，只是一碗寻常砂锅大小的小铜锅，在锅下支些木炭温着。

菜都是用骨汤煮好的，想吃哪样，老板自会给客人的小铜锅中加哪样，饭食间，自然也少不了与这位洛城大汉的聊语，不会无聊。

苏桃桃突然有些好奇，王小凡这么不爱说话的人，怎么会喜欢这么热闹的小摊子。

直到锅菜来，她替苏蓁蓁与王小凡布好菜，待到自己品尝时，才终于明白，确实好吃。

“牛骨汤好清，但里面微微的辣又是怎么回事儿？”苏桃桃是做菜的行家，自然明白这种清新的辣味是多么难得，尤其是在浓郁的牛骨汤中尚存，更是稀罕。

“呦，小女娃倒是好嘴，一口就吃出来了？”老板也很高兴，笑容很开。

“可惜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秘方，不能透露。”老板颇为自豪的说道，事实在两百余年前，他爷爷的爷爷就在这山脚下卖着锅菜，凭借秘方，口碑极好，挣的也是不少，然后娶了他爷爷的奶奶。

为了弥补苏桃桃的遗憾，小摊儿老板为她免费添了一份儿苦菊菜，洗的很干净，碧翠的很是好看。

随着下锅，开始在泛着幽幽香气的牛骨汤中翻滚，美味十足，待捞出来盛入小铜锅时，撒些香料，混着小磨芝麻油，更是让人口舌生津。

“真是好吃。”

苏桃桃品着美食，今天的心情格外美好，说不得比美食本身还要美味。

王小凡也在悠悠的吃着，这云山脚下的牛骨锅菜，倒还真是让他颇有些惦记的小食儿。

“确实好吃。”王小凡附和着，罕见的说着废话。

只是正在三人品食之际，天空响过几道惊雷，隐有匆匆的呼啸风声。

这是修道界常见的事儿，但在洛城这座小城却不常见。

于是除了他们三人，小摊儿老板与比邻各处的小摊食客们，皆是纷纷起身观望，不由得感慨这场盛况。

“这些仙师们怎么一窝蜂到我们云山来了？”

“哟，这么大事儿，你还没听说呢？据说云山出了个洞府，里面有老仙人埋下的仙阶宝贝。”

“仙、仙阶……宝贝？那得多仙啊？”

众人交头接耳，不知这群云集仙师们来寻的仙阶宝贝是啥，也不知它能有多仙，但总少不了是个谈资。

尤其是听到天空那些御器而行的修者大能们一个个自报家门，听见那些平日罕见的名字，让许多少年沸腾。

“西域红尘崖，妙木师太借路！”

“东土天道剑宗，真传弟子剑风借路！”

“北疆天煞魔宗，四长老借路！”

“南岭万兽峡，熊人永不为奴部落，护洞护法黑白熊借路！”

“……”

一道道名号，细数足有百余，看来真是将云山看成了某位前辈大能的遗迹，想来分一杯羹。

此时，便是连王小凡都不禁看向云山那边，微微怔了怔。

有些意思。

就是不知是谁的意思。

“云山哪有什么宝贝。”他罕见的笑了一声，有些无奈。

听到这话，便是连小摊儿老板都有些不乐意了，即便王小凡是他的熟客。

“小哥你这话可不地道，你才多大年纪，又怎知这云山历史？”老板言及此，神彩飞扬，似乎要讲一段。

“那是我爷爷的爷爷的时候，大概是两百……”

“两百三十一年前。”

见小摊老板打了个磕巴，王小凡随意言道。

“哎，对对，就是两百三十一前，小哥你蒙的还挺准的。”老板哈哈笑着，神色间有些缅怀。

“那时我爷爷的爷爷也还是个小娃，给我爷爷讲过这个故事。”

“那时这里还没有山……”

王小凡没有在听，认真的吃着锅菜，不知该怎样劝小摊儿老板放弃回顾他爷爷的爷爷的神秘岁月，再给他添一筷菜。

那时的故事，没谁比他更加清楚，自然没必要去听。

云山本就不存在，直到二百三十一年前那场殒天，也便有了殒山。

名儿是白帝起的，山是那和尚堆的。

他一直在旁边躺着，看着。

一个从洛城劫后余生的小娃，在给他们煮着牛骨汤锅菜，顺便在替他擦着身止不住的血，还问了句。

“用、用不用给您挖个坑？”

王小凡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便睡了过去，当年也没吃那顿骨汤锅菜，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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