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步子，王小凡临至那三千盏天灯的中心，浮游于虚空中盏盏灯火，就像是漫天星芒在注视着他。

他没有看向它们，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方青石碑。

石碑一尘不染，没有任何痕迹，但火芒映射在面，留些的光影却能让他在面看出很多东西。

光与影的渐变看起来没有丝毫规律，就像是秋日斜阳落下，被随风而逝的叶片遮盖，满地光影斑驳。

王小凡此刻所做的事情，便是在这没有规律的光影中，寻出他所想要的痕迹。

世间万事，有因方才有果。

若无那秋日斜阳，若无那满天落叶，光影又岂会如此斑驳？

便是最杂乱的光影，也必有隐藏其间的一缕痕迹将其串联。这漫天灯火映在青石碑的痕迹，不外如是。

“魉鬼，布置的如何了？”

王小凡沉默了会儿，收回视线才开口问道。

在他声音落下的那刻，那黑衣劲装的男子也半跪在他的身旁，如同从虚空间融出，身法竟是暗合几许道韵。

“一如往常。”魉鬼恭敬回应道。

这已经是王小凡第两千七百七十一次询问，魉鬼自然做的纯熟，无论是那些木锥的辅阵也好，还是汇聚灵力灌汇这个‘伏天’阵法也好。

准备工作，他自然做的齐全。

二百三十一年间，他这个天门四将护在王小凡身边，自然也不仅仅是个做饭扫房的杂役。

他是天门四将，本就是除却天门魔尊外，拥有问鼎实力层次的魔修，便是那北疆三大宗门的宗主，境界也未必比他强多少。

王小凡点了点头，挥手退下魉鬼，他静静的看着那方青石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没有在多言，他重复着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招手，漫天灯火就像是拉近的星芒，闪耀的越加明亮，火线也拉的极长，像是一缕缕丝绸，漫天舞动。

最终，这些闪耀着无限明亮的三千火焰，将以王小凡与青石碑为核心的阵眼围卷，如同风线环绕，却又似那秋叶飘零。

极致的绚烂与柔慢和搭在一起，竟是不给人以任何违和，速度与空间的焦点，在这里也被模糊到了极致。

他站在其间，魏然不动，只是将手伸出。

漫天火焰如同活了过来，纷纷汇聚在他的掌心，无数如同火龙的细线，最终融成一颗璀璨的明珠，这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王小凡又踏了两步，走到了青石碑苍角位的步七，他静静的看着地面，一支木锥如同雨后春笋，生动的冒了出来。

这是他不久前绘刻的木锥，已然被魉鬼安置在阵法其间，辅以足够的灵阵支撑。

他要做的，只是让它活起来。

负手而下，那颗明珠又幻化成无数火线，将那庞大灵力也填不满的神奇木锥环绕，火线与木锥的刻绘相继幻化，统一成奇异的纹路，赋予那些图案以生命。

它活了起来。

木锥的纹路开始剥离本体，那根小小的木锥也开始渐渐烟化，最终连粉尘都消散不见。

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再存在，那活起来的纹路，越加的明亮，借着无尽火线的光芒，跃然而起。

这是一头苍龙，在火线的纹路下，鳞角巍峨，双瞳泛着异亮，仿佛张开口，它便能够将整座云山吞下。

一线若有若无的喊嚎，像是战士向死的决然与悲壮。

这头火线苍龙从天际垂落，撞向那方青石碑。

无尽的火线将青石碑淹没，便是离的不远的王小凡，都像是要被焚尽。

须臾之间，火焰又开始神异的内敛，重新汇聚至青石碑间，将那方青石碑洗的一尘不染。

面依旧没有一个字，一笔画，干净的就像是菩提台的明镜。

火焰与岁月，都无法在面留下痕迹。

王小凡微微喘了口气，有些累，但他知道，没什么时间歇息。

这样的事儿，他还得重复九十八次。

……

……

魉鬼的任务早已完成，剩下的只是在一旁等候压阵。

他从怀里取出一根木锥，与王小凡此时所用的，自然是同样之物。

“尊每次巩固伏天大阵，只用九十九道，为何偶尔会多刻一根？”魉鬼有些不解。

王小凡从未对他解释过这个问题，也从未将那些多刻的木锥留到下次使用。

所以偶尔多出来的那道木锥，便会在他这里存着，而今只差四道，又多出九九之数。

魉鬼没有再想这些事情，看向王小凡所勾勒的阵法。

即便这些年已经见识过太多次，但每每见到，依旧觉得极了不起，阵间无灵，却合天道韵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异。

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魉鬼不由得挑眉，因为这次冲洗青石碑的圣灵不再是星宿荒兽，那无尽的火焰勾勒漫天的，也并非庄严宝相。

那是一只哈士奇，很大，也很萌，摇着尾巴。

它叫了一声，一如之前那些圣灵化作漫天火焰，冲洗那方青石碑，但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虽然早已有所预料，但亲眼见到，魉鬼还是心中积郁，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原来这样真的行啊。

问也不用问，那道绘刻木锥出自谁手。

罕见的，阵法间的王小凡也笑了笑。

枯燥了二百三十一年的麻烦事情，今日竟是让他心境轻松了些。

恰巧，下一道从玄井位步十三生出的木锥，面绘刻的是一只萌系奶猫，尾巴也是蓬松柔软，似乎还没睡醒，打着哈气。

王小凡突然觉得有趣，苏桃桃绘刻的木锥确实比他有意义些。

……

……

不知何时，阵法散尽，那被埋入土中的九十九根木锥，也尽数泯为粉尘，消散不见。

那浮游与虚空的三千天灯，火焰已然黯淡，归于虚无。

山巅的亮退去，但温度却回暖了几分，云雾之间，也透着几许洋洋暖意。

只有那方青石碑，还是那样干净，屹立在最中心的位置。

“尊辛苦。”

待王小凡走出山巅阵法，魉鬼俯首在侧，就像是往常一般。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他这次递来一把黑刀。

那是不久前王小凡扔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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