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族大殿之内,苏桃桃悠然踏步离去,迎着殿门外的夕暮,她的背影拉的很长。
这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谁也明白,那位长水老祖不会任由苏桃桃离去,他必然会做些什么,没谁敢这时候触他的眉头。
主座之,柳十三负手而立,眉头愈加的紧皱,如同波动起的心绪。
苏桃桃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被他所遗忘的事情。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
那年,大雨倾盆三月,天气将歇,阴云未散。
少年持锤击鼓,请的万民命,即便他心中清楚,府衙内没有任何人会受理,没人在意那对乞儿母女,无人理会那些无助流民的生命。
但他却想请一份道理,即便那在那些凶狠衙役看来,没有任何价值。
柳十三明白,苏桃桃与‘那位少年’所做之事截然不同,但却都是求一个道理。
行路端,心无霾,无愧天地。
只求问心无愧,一世无悔!
他睁开眼瞳,映入的是那名柔美少女红裙楚楚的背影。
她走的很慢,背影很直,没有丝毫委屈。
每一步子,就如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拼劲性命,捶打在鼓面之,发出震耳欲聋,却无人去听的响动。
柳十三眼瞳微动,罕见的露出些挣扎,不禁想着,他真的做错了吗?
“祖父!”柳成阳高喊,眼瞳中却是无言示意。
我长水剑宗千年基业在此一举,您难不成还想宗门那般弱小,任由强宗鱼肉,却只能忍受欺凌,苦意没心?
随着柳成阳一声醒音,柳十三的身躯颤了颤,本就苍老的躯体,显得越加佝偻了两分。
他吐了口气,不知是何情绪。
就在刚才,他做出了一生中最为凶险的战斗,远比‘那位少年’冒死击鼓更加恐惧。
但他终究冷静了下来,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等到再度睁开眼瞳,柳十三苍老的眼珠里只有漠然,就像是很多年前,那场阴雨连月,那些恶毒衙役看向‘那个少年’的眼神。
长水剑宗未来千年基业,便在这个阴阳合欢体的女子身,无论她是否愿意,都得嫁,无论她在如何反抗,由不得她!
柳十三挥了挥手,就如同那年,那名衙役对‘那个少年’挥下屠刀,只剩无情与冷意。
“留下她。”
柳十三的声音毫无感情,回荡在大殿之内,却是理所当然。
众多宾客仿若没有听见,却没有谁有何意外,这名苏氏少女拂了长水老祖的脸面,自然不可能安然走出大殿。
那殿门离她不远,只剩数十丈,却永远是难以跨越的万水千山。
唯一让众人有些不解的是,为何刚才柳十三没有立即吩咐人处置这名苏氏少女,还犹豫了十数息时间?
现在他的声音为何又蕴着某种莫名的冷意,好似苍老了许多。
没谁敢问,没谁敢言,就如同柳成阳说过的,在场众人没谁敢找柳十三的霉头,没谁会与长水剑宗作对。
即便都是她的道理,也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人永远不知,对错在世界,有时从来就不重要。
众人听见了长水老祖的言语,苏桃桃自然也听见了,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她也没有停下步子。
她质问柳十三从来就不是希望对方的同情,只是想问出一个道理。
然后,转身离去。
究竟是离开这个大殿,还是离开这个世间,便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死亡,从来就不是她所害怕的东西。
大殿通路,鲜红绸丝之,苏桃桃继续踏着步子,她的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道剑鸣之声,偶有宾客看去,原来是柳成阳。
只见这位长水嫡公子从宝鞘中,将剑刃抽取,宛若一道肆意银蛇,微张着口,那条闪烁的信子有些骇人晃眼。
“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柳成阳面色骇人,满是妒意。
想起刚才苏桃桃念着那情郎的真情笑容,心中怨念更甚。阴阳合欢体早已被他视作禁、脔,又岂容他人染指?
眼前不远处这名少女不仅仅是长水剑宗未来千年崛起的希望,更是他自己更筋易髓的大药!
“若你肯止步,我今日既往不咎,否则今日要你生死两难!”
柳成阳的话全然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公开撕破脸皮,便是连宾客的态度也不再去在意。
他确信,今日之事没谁敢往外传,为了一个贫贱女子,在场谁也不会同时得罪长水剑宗与金陵杜族。
等他得到苏桃桃百年之后,这些人更会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永生不敢提及。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佛祖悟道前尚有魔心,屠尽中州三十六宗。仙君私德尚且有亏,抛弃糟糠结发妻子。便是连传说中与两人齐名,已经死去的那位鸿羲魔尊,也曾勾结尸道,与那禁忌老怪有所牵系,为天下不耻!
如今,又有谁敢议论这曾经的天下三帝?
两百三十一年前,殒天一战,三位域主功高盖世,将那禁忌老怪斩杀于中州,是为英雄!
谁又敢言之过往不是?!
“待我功成名就,练就高境,对也好错也好,都是‘道理’!”柳成阳心中暗喊,眼瞳中闪过寒霾。
苏桃桃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缓缓走着,背影没有颤抖与弯曲。
殿门外的斜阳落下,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映在红裙之,如同晚霞披盖在身,可惜没有那个英雄,踩着七色的云彩来接她。
她笑了笑,止住了步子。
耳畔传过一道剑气,她知道,在如何走,她也快不过剑气。
一道道剑气如同铜鞭,抽打在她的后背,让她五脏气血翻涌,没忍住开始咳血。
少女体力不支,瘫倒在地,红裙染血,滴落在鲜红的绸丝,愈加娇艳。
她的意识有些恍惚,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用双手支撑着身子,向着大殿外的夕阳爬去。
她还没死,便要离开。
“我断你双腿,让你如何再走!我砍你双手,看你如何再爬!”
柳成阳的声音越加疯狂,他决定只留苏桃桃一命,将这名少女做成个肉娃娃,只做炉鼎只用,让她明白何为生死之悔!
柳成阳一跃而起,眼瞳中满是煞意与凶狠。
他的剑刃如同毒蛇,向着苏桃桃蚕食而去。
这次,不再是剑气,而是剑锋,眼看少女便要残肢四断,有些宾客都不忍去看,默默吃酒。
嗡!
一声清脆之音响起,让所有人心神一震。
如同响彻心底的龙吟拂过,修为浅薄者,后背沁出层层汗水险些晕厥。
有人抬起头,却只见柳成阳一动不动,他手中的宝剑已然段成两截,剑锋断开,刺入了偏旁的殿柱之。
大殿内,那名苏姓少女安然,只因几道剑气伤了肺腑,微微咳血,没有大碍。
大殿外,夕阳如歌,将整片金陵照耀的火红醉人。
一名华服男子踩着如血残阳,匆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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