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顾廷烨的母族,扬州城头一号的盐商,家财何止万贯。如今白老太爷时日无多,膝下无子,仅一独女当初嫁入了宁远侯府做了继室,生下顾廷烨这个侯府嫡次子。后来又怀了二胎时不幸离世。
如此,顾廷烨这个外孙便成了白老太爷心尖上最亲近的那个。
白老太爷曾留书信予顾廷烨,言其预感大限将至,让顾廷烨回扬州继承家产。
这才有了白家人这番雇凶杀人的举动。
自古财帛动人心,白家的财富之巨,任谁看了能不心动。只不过,为了钱就去买凶杀人,还累及这么多无辜的人。
这份罪孽已是滔天。
若是裴衍没想起来这件事,没碰上这件事或许也就罢了,但既然碰上了,这便不可能善了。
“东林,这船上还有多少杀手?”裴衍冷冷的问道。
这还是东林第一次看见自家少爷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回答道:“估摸还有三五个,公子放心,有东林在,这帮人伤不了您分毫。”
眼下既已和裴衍汇合到一处,东林自然是半步不敢离开。
船上的游客不少已经跳下江逃命去了,能活下来几个不知道,扬州人大多会些水性,这帮杀手亦不是冲着他们来,只要游到岸上便能活下来。
还在船上的便是些不会水的,慌乱的四处逃窜着。
若是不小心撞上那些杀手,免不了要受些伤。
裴衍见状,咬了咬牙,说道:“你且不必管我,救人要紧,若是力所能及,便留一个活口。”
“少爷不可,如此慌乱之中,东林必须先保证您的安全。”
“我说了不必管我,汗牛,你去找几块大些的木板,送柏哥儿先回岸上,这帮人的目标不是我们,下了船便没事了。”裴衍命令道。
此时的他内心怒火中烧,却还不至于失了理智。与其在这里碍手碍脚,倒不如让东林速战速决。
与此同时,船舱里的顾廷烨解决了剩下的一个半人后,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而就在船的另一头,大概是知晓了自己这边损失了不少人,剩下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索性一把火将船点燃,浇上火油,火势顷刻间便燃了起来。
此时岸边的人终于有所察觉,开始通报官府,同时派出小船接应落水的人。
“仲怀,去把船上那些不会水的人都聚过来,东林,你去拦住那帮贼人,记住,首先保证自身安全。”
裴衍一一作出吩咐道。若是这帮人不烧船,他带着长柏和顾廷烨先行离开便是,这帮人抓不到顾廷烨不至于去为难这帮平头百姓。
但既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烧船之举,显然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了。
船上还有几个平民,裴衍没办法做到坐视不理。
长柏此时已经是没了主意,汗牛听着裴衍的吩咐寻来几张舢板,将就着也能当成小筏子使用。
顾廷烨深深看了裴衍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自顾去将还在船上的人聚拢过来。
东林则是在另一头以一敌众,凭一人之力拦住四五个贼人。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船上还剩下的七八个人便都聚拢了过来。却无一不是慌乱失色,哭哭啼啼的。
嘈杂之间,裴衍大声说道:“所有人听我说,船已经烧起来,再过不了片刻功夫就会烧到这里来,不想死的,找找身边足够大的桌子,木板,先行下水,抱着木板便不至于这么快沉溺下去,你们看看江岸那边已经有船家过来支援,只需要撑住片刻功夫就能得救。”
裴衍说罢,将汗牛取来的木板丢到江里去,转过头对长柏说道:“相信我,你先跳下去。”
“汗牛,你可会水?”裴衍又问了问长柏身后的汗牛。
汗牛当即点头如捣蒜,恭敬地说道:“小的会水,二公子且放心跳,小的定不会让你出事。”
所幸大船没有驶出太远,江岸上的人不用太长时间便能赶到。
火势渐渐大起来,那头的东林且战且退,已经被几人合力逼退至众人这头。眼看再不多久便要杀过来。
一帮人忙寻摸起身边能当漂浮物的木板,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跳到江水中。
见一众人都安然入水之后,顾廷烨这才上前去帮东林的忙。
要说毕竟是武勋世家,顾廷烨虽然也才十八岁,但此刻有东林的帮助,对付这帮二三十岁正值壮年的大汉倒也显得游刃有余。
一旁的东林见有人分去压力,立马转守为攻,一把大刀在手上被舞得虎虎生风。
东林的武艺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莫说这帮不入流的江湖匪寇,就算是辽人的骑兵也斩过不少。
出手大开大合,刀刀皆是冲着要害去。
战场上的拼杀,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技巧,无非讲求快准狠三个字,东林正是将这三个字发挥到极致。
一道劈落,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不消片刻功夫,两人便将剩下的贼寇都解决了。
依着裴衍的吩咐,东林特地留了一个活口,挑去了脚筋手筋使其不能反抗,原本裴衍还担心这帮人会不会来个服毒自尽什么的,后来才发现牙缝藏毒什么的都是胡扯,东林告诉自己即便要藏也是藏在衣襟上,教裴衍险些闹出个笑话。
不过这帮杀手显然没有那等觉悟,那人被挑了手脚筋之后便只能瘫软在甲板上。
此刻火势逼近,裴衍也顾不得其他,让东林随意寻一块板子带上那人,便自顾着跳到水里。
不得不说,十一月的江水当真彻骨的寒冷。
好在裴衍上辈子是会游泳的,入水后扑腾了几下,凉意顺着皮肤刺入骨髓,险些没给他冻抽筋。
不行了不行了,这次事情结束后一定得开始练武了,要不真遇上点什么事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最不济身体还能练得强壮些。
裴衍一边朝岸边游去,一边在心里暗自想着。
现代人的思维让他起初觉得练武没什么大用,再加上他本也不打算上战场,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冷兵器的时代,武功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看看东林和顾廷烨便知道了。顾廷烨虽说武艺不错,将来的成就或许也会很高,但这次面对这帮杀手还是力有不逮。再看东林,裴衍相信,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就这帮不入流的草寇,他一个人都能全数解决。
什么叫高手,这才叫高手。相比之下顾廷烨那两手把式真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一想到这,裴衍看着顾廷烨的眼神中竟多出几分鄙夷。
裴衍和顾廷烨一路奋力向岸边游去,来接他们的小船已经渐渐靠近,好在这副身子的体力不算差,在水里动了一会儿之后也不似刚开始那般冷了。
反倒是被人带上船之后,冷风一吹,裴衍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寒颤。
倒是顾廷烨和东林,一番大战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儿却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
借着渔民的船一路赶到岸上,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岸上点起了无数火把,岸边的酒肆花船也都点起了烛灯。
虽依然看不清人脸,但依稀能辨认出不少穿着衙役服饰的官兵。
想来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惊动了官府,也是,又是侯府的嫡子,又是国公府的长孙,万一出点事,整个扬州城没一个能担得起责任的。
临上岸前,裴衍示意东林将那擒获的杀手先行带走,不是他不信任官府,实在是白家人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做出刺杀这样的事情来,若真让犯人进了官府的牢狱,谁能保证这人不会意外死在牢里。
前世看了那么多古装剧的裴衍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大船彻底化作火海,船上的人尽数跳了水,此刻岸上已经是站着一二十个浑身湿透的人,江里依旧有些扶着舢板,未找到船只的落难者。
这帮人回去少不得要大病一场,裴衍不敢大意,叫人取来几件干衣服,借着边上的酒肆换了。又要来一些姜汤喝下,身子这才暖和些。
“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顾廷烨皱着眉头询问众人的情况,想来他也是猜到了这帮刺客的来历,觉着众人算是被自己连累,内心很是愧疚。
裴衍没说什么,长柏却先摇了摇头,三人中数他年纪小,一直被裴衍护在身后,就是有些受了惊吓,加上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脸色很是苍白。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平日里娇生惯养,又只知道读书,身体素质比裴衍还有所不如,虽说最先上了岸,状态却最不好。
至于顾廷烨带去的小厮,早在贼人出现的那一刻,为了给顾廷烨通报便遭了毒手,此刻怕是已经随着大船沉入江底了。
“这次是我连累了大家,这帮人,只怕是冲着我来的。”见众人没什么大事,顾廷烨这才满心愧疚的说道。
裴衍甚至要比顾廷烨都要清楚这件事的缘由,但此时他却没心情去安慰别人,看着眼前几十个遭了罪的平民,目光寒冷的说道:“确实是你连累了大家。”
“表哥...”长柏听裴衍说话的语气,以为是要怪罪顾廷烨,正想说些什么。
却被裴衍抬手阻止道:“你我今日都活下来,自是无需介怀,可方才船上死了何止一两个人。这些人都是别人妻子,丈夫,父亲和儿子,你可曾想过他们家人的感受。”
顾廷烨羞愧的低下了头,他是侯府的嫡子,寻常百姓的性命自然比不上他自己,但他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此刻处境已经安全,回想起来,因为自己的缘故确实害惨了很多人。
“可这说到底毕竟不是仲怀的错。”长柏试图为顾廷烨解释道。
“这当然不是他的错,冤有头债有主,我自会找这件事的债主算账,只是你们也应当知道,我们没办法去替那些死了伤了的人去原谅。至于该不该由你去对他们做出补偿,你自己决定便是。”
“这些人确实受我连累,待此事处理妥善之后,仲怀必当一一前往各家赔罪。”
顾廷烨语气诚恳的说道。
裴衍默默点了点头不说话,顾廷烨是贵族,船上那些遭了难的多是些士子和商贾,在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年代,能让顾廷烨说出亲自赔罪这种话,已经不易。
这么看来,古代也没什么好的,那么多人幻想着重生穿越,也不知道图什么,难不成就想着能三妻四妾?
这玩意搁现代社会也有人也能做到,说到底,还是得自身实力过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