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间里，如同神灵的法则降临，禁止使用一切灵力。

无言的规则在这里起了作用，飞花消散，水泽枯竭，四面在金光的照拂下，灰白色的雾霭笼罩起整个空间，凝聚成混沌一般的景象。

上不可知其高，下不可知其深，左右不可知其边际。

四人站在一片诡异的空间中，唯有陆宸的手中玉镜闪烁，董先生抬手支起一面淡蓝色的灵气法罩，护佑在两人周围。

云雀艳红色的身影骤然暗淡了许多，嘴角露出一抹骇人的冷意，杀意露骨，

“你对我做了什么？”

陆宸淡淡道，“只是一点小法术，还请前辈不要责怪。”

法令解除，唐栗也恢复了之前消失的记忆。

想要之前系统的提示，她不由感到一阵头疼，这种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下一秒，陆宸的动作更是差点让唐栗惊掉下巴。

一柄灵剑抵在云雀的脖子上，陆宸冷冷问道，“前辈，你怎么会出现在唐栗身体里？若是不说清楚，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个空间。”

云雀原本暗褐色的凤眸此时幽暗的吓人，此时扫到唐栗身上，唐栗浑身一寒，仿佛在第一次的系统空间里被掐住了脖子。

“等等。”

唐栗拖起发软的双腿，突然站在两人之间，张开双手，如同护犊的母鸡一般守住身后的云雀。

她感到脖颈与利剑接触，划过一道细小的剑痕，有温热的血珠悄然流出。

少女面露愠色，大声叱喝，“陆宸，你疯了，她是我的亲姐姐。”

*

“亲姐姐？”

陆宸神色微怔，动作一顿，面露迟疑之色，“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姐姐？”

唐栗忍着痛意，将灵剑拨开，反问他道，“我们很熟悉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少年收起灵剑，心中蓦然一紧，感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我，......”

喉头艰难滚动，却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此情境，唐栗暗暗长呼一口气，不敢再看身后的云雀。

站在唐栗身后，云雀眼中露出一抹玩味之色。

少女保持着守护者的姿势，忽然悲戚一笑，眼低泛起红晕，涌出一抹哀愁之色，

“她叫云雀，是我的姐姐，在我尚未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加入了仙门，踏上了修炼之路。怎奈何遭到歹人毒害，只留了抹魂魄在世，暂时与我寄居在这具身躯里。”

见陆宸神色愕然，唐栗便知他信了几分，继续道，“姐姐目前道心受损，性情大变。我明白只有进入修真界，才能真正帮助她找寻合适的法子，所以加入了紫峰山。”

她看向陆宸，眼眸低垂，“陆宸，如果你不相信我，怕伤了你，我便带着姐姐离开紫峰山，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陆宸神色震惊，听闻此话苦涩一笑，“唐栗，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栗阖上眼睛，侧过头去，不想再回应他。

陆宸心生愧疚，摩挲着手上的灵剑，亦不知道如何去做。

两人便处于一时僵持之中。

忽然，董先生沉吟开口，打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小宸，或许唐栗与这位名为云雀的姑娘，真是姐妹。之前在雾花镜的第一重，我只感应到一个灵魂的存在，以为小姑娘没能被寄生。目前看来，只有至亲这种情况，能够生魂补魄，灵魂切合度极高，以至于达到灵器都鉴别不出的程度。”

陆宸神色一诧，既然董先生都这么说，那么十之八九是真。

那么，之前都是他搞错了。

思及至此，陆宸内心惶惶然，原本的笃定变成了一片笑话。

他视线扫过唐栗，少女眼神淡漠，冷的有些可怕，看着他像是望向一名陌生人，无情开口，“好了，确认之后，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少年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向少女的冰冷目光，嗓子阴哑道，“嗯。”

下一秒，雾花镜灵光闪烁，再看之时，唐栗与云雀就以消失不见。

董先生走向前，拍了拍陆宸的肩膀，安慰失意的少年，“没关系，少主。你也是好心办了坏事，以后好好道歉，那姑娘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

少年眼神木然，连手中喂养雾花镜，而割裂的伤口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剜心一般地痛苦，“可是做错了事，怎么样才能得到人的原谅。”

董先生摇摇头，无奈道，“你们还年轻，有些事情说开就好，还来得及去补救。若是真的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可是连真正的补救都没法去做了。”

他望着因法则消失，而渐渐回归原位的雾花镜迷阵，一瓣桃花飘落在空中，他伸手接了过去。

“毕竟真正强大的力量，譬如宿命，连神灵都无法抗衡。”

“是吗？”陆宸面露不解。

此刻的少年，尚且初识愁滋味。朦胧的爱意与好感，算是最浅薄的一层愁绪。

“不过，”董先生想起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庞，眉间忽然蹙起，青年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难解之色，

“但怎么会，有姐妹长得如此相似。并且，会有两人的灵魂，达到如此契合的程度吗？”

*

回到幻虚峰小院，唐栗和云雀一路无言以对。

云雀忽然开口，“你为什么告诉陆宸，我是你的姐姐？”

小姑娘乖巧脱掉鞋子，撑着手臂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沉沉月色。

“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成姐姐了呀。你看，连董先生都说我们灵魂如此相似，是不是命定的姐妹呀？”

小棍一双浅栗色的眼瞳，映照着盈盈的月色，开始有些撑不住，连连打了两个哈欠。

云雀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可能是你与我灵魂相似，系统才能将你找寻到这个世界。”

少女眼眸微微闭合，“嗯，所以我们不光灵魂相似，还这么有缘，所以才能相遇呀。好喜欢这个修仙世界。”

云雀嗤笑一声，“蠢货，这个世界的人，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弱肉强食，谁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抹去了。”

唐栗拍着打了个哈欠，点头应和，“嗯嗯，我明白。姐姐，我会好好修炼，来保护你哩。”

听闻此话，云雀气极反笑，“你保护我？现在练气一层的人是谁，还是先保护你自己吧。”

这次却没有任何回应。

当她再次看向床边，小姑娘已经眼眸闭合，连寝被都没盖好，就沉沉睡了过去。

云雀一脸嫌弃，将软被盖好，正当想回到识海之时，却被这张素白的脸蛋所吸引。

少女不施粉黛，此时却烟眉蘅黛，唇红齿白。原本微尖的小脸，因着伙食的提升，逐渐圆润起来，依稀可见长大之后的模样。

这张她于少女时期的脸，已经遗忘在时光的深处，甚至于这张与她相似的脸庞，隐隐透着几分陌生之意。

云雀曾经用这张脸，哭着去求那个名为爹的男人，哭着忍受他身边女人的鞭骂。

她记得所有仇恨的一切，唯独不记得，她在最落魄之时，最常用的一张脸长得什么样子。

原来，她也曾拥有过，一段岁月静好、灵魂初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