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去，贡院外边围满了考生，都探着脖子在榜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阿行！你是二甲一名！”楚长风从考生中挤出来，朝人群后一身素衣而立的沈云舒喊道。

沈云舒粲然一笑，“长风，你可见到自己的？”

“见到了，我差些，三甲，怕是将来不能与你一同在京都共事了。”楚长风温声道。

这个结果是自己早就预料到的，所以并不意外，只是一想到要与沈云舒他们分开，心中不免有些郁闷。

科举分三甲，一甲在朝廷内担任要职，二甲则留任京都内，授的官自是不能与一甲相比，而三甲考生，则会被派去周边的州郡县。

沈云舒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莞尔一笑，“有机会的，我在京都等你。”

“好！待我回来，你可要请我吃顿好酒！”楚长风一扫刚才的阴霾，朗声道。

“待你归来那日，我必备上聚贤楼楼主佳酿，你我登高赏景，在香清山大醉几日！”

沈云舒与他定下香清山一聚后二人上马车折返。

留下身后熙攘的人群，与贴在外墙上写满姓名的红榜。

贡院外人头攒动，朝露殿内却鸦雀无声。

吏部侍郎已在殿外候了许久，虽说这已经是三月，但天气明显热了起来，他上任没多久，便摊上赵渊主导科考，顺带着官员也需直接与他商讨。

“王大人，王上宣召，大人久等了。”如福虽是赵渊贴身内侍，但与这些外臣向来都是和颜悦色。

“不敢。”吏部尚书王宣朝如福拱手答道，自己向来胸无大志，只求不出大错，说完便跟着如福入了内殿。

自上次朝堂上中书令自请告假后，他便觉得这王上的心思实在难猜，本想在吏部谋个小官安稳度日，谁知吏部尚书这个香饽饽竟落到了他的头上。

想到这，背上就开始渗出冷汗，天威难测啊。

如福将王宣领进殿后便识趣退了出去，留下这一君一臣在这偌大的殿内。

“爱卿可有将各榜上考生安排好官职？”，坐在高处那人终于沉声道。

“启禀王上，已安排好，只是这京都内的大理寺少卿一职还未定下，故特来请示王上。”

王宣虽说胸无大志，但好歹在京都官圈里混了许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特意将大理寺少卿空出来由赵渊定夺。

“嗯，爱卿心中可有人选？”赵渊抬眸看向他，漫不经心道。

现下出了会试曝尸一案，大理寺少卿之职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若选的不好，则是他的失职，这一甲的考生中，都许了朝中要职，剩下二甲入榜的，二甲一名那个沈行倒是不错，恰好可以胜任大理寺的二把手，正巧会试前还出了聚贤楼的事，既然他有扬名的心思，不如自己推他一把。

思及此，王宣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臣……觉得沈行或可胜任。”

“沈行……爱卿是说去年冬日聚贤楼那人？”赵渊轻声呢喃道。

王宣偷偷瞄了一眼高处的赵渊，很快又低下头恭顺道：“是，此人有些才名和胆识。”

“既如此，就她吧，将名册公布后让这些人尽快上任，尤其是大理寺少卿之职，会试曝尸一案限他七日内解决。”

赵渊顿了顿，复又道：”罢了，沈行那寡人自会派人前往，你将名册送到各新上任官员手中。”

“是。”王宣弓着身子答道：“臣先行告退。”

见到王宣退出殿内，赵渊才将视线放到手中的考卷文章上，这张考卷落款处写的正是“沈行”二字，被赵渊从一甲的考卷中特意抽了出来，凝视良久，最终被他归在二甲考卷中。

只见他忽然起身往内殿踱去，里面早已经半跪着两人，“启禀王上，事已办妥。”

其中一人开口沉声道，这声音有些嘶哑，听着像是药物所致。

“嗯，下去吧。”赵渊沉声道，又恢复往日的威严。

他话刚落，内殿中的这两人便如鬼魅般悄然离去，仿佛从未来过。

近午时，任命的委任状便一道接着一道由宫内的内侍送往各个榜上有名的考生手中，而这其中，便有赵王的贴身内侍如福，吏部中人皆猜测如福大监许是去给状元郎送委任状。

楚长风此时正拿着自己的委任状端详许久，见沈云舒的还未来，便转头问道：

“阿行，你的委任状怎的还未送来？三甲的都到了。”

沈云舒轻笑道：“你倒是比我还着急。”

说罢，院门外忽响起，“沈行沈大人可在？”

两人对视一眼，沈云舒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将院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正是如福，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沈云舒见状忙躬身行礼道：“大监。”

如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曾经名动京都的沈行，她看着清瘦，温润守礼，待人谦和，因此如福对她的第一印象十分好。

“沈大人怎知我是王上身边的？”如福讶然道。

沈云舒直起身淡笑道：“早就听闻大监待人宽厚，况且这王宫中怕是无人出宫办事，能有大监这般待遇。”

如福大笑，“沈大人洞若观火，奴是特意受王命，前来给沈大人送委任状的，奴就不弄这些虚礼了。”，说罢便将手中的委任状双手递给沈云舒，又继续道：

“恭贺沈大人，那奴便祝大人日后云开日出绽霞光，春风扶摇青云上。”

“多谢大监。”

如福温声道：“王上说，会试曝尸一案许沈大人七日时间查明真相，这段时日怕是要辛苦沈大人了。”

“臣，遵旨。”

沈云舒说罢，甩开衣摆，跪下双手将委任状举过头顶，“臣谢王上恩典。”

说罢便收起脸上的笑意，眼中晦暗不明。

看来这会试曝尸案自己是逃不过了。

良久，沈云舒起身回到院中，楚长风着一身天蓝色广袖长衫立于廊下，“阿行，这便是你的委任状？”

“嗯，应是大理寺少卿之职。”沈云舒将委任状置于案几上，看着桌上的残局陷入沉思。

“什么？怎会许你这个官，这会试曝尸案大理寺卿都未能解决，已然引起民愤，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

赵映竹抓起案几上的委任状从头看到尾，恨不得找出些别的来，可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沈行，二甲一名，德爱礼智，才兼文雅……故授大理寺少卿之职，望尔慎思明辨，明察秋毫，不负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