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进士不等于武夫。

从明朝弘治朝开始，武举先要考策略，然后才是弓马，策略考不及格，你连考弓马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明朝的武进士其实也是读书人。

李若链在屋内踱着方步，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沉思片刻道：“离间之计！高，实在是高！”

“离间计？什么离间计，殿下冒充李岩手下，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脱身而已！”庄安世斜眼看了看李若链，“当时我可在场，李大人应该知道吧？哼！买弄玄虚！”

李若链知道，自己刚才对朱慈朔怀疑的态度，让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卫心里很不爽，没介意他的话，而是开口解释道。

“我猜的没错的话，殿下此举是为了离间李岩与刘宗敏之间的关系，或者说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僵一些。”

“李岩本是大明的举子，读书人出身，与那些泥腿子本就格格不入。崇祯十三年，他加入闯贼后，为李自成出谋划策，才使得闯贼有如今这般阵势，但他的远见卓识，令其在贼军之中树敌颇多。”

“就在城破之后，听闻他还向李自成建议厚葬先帝，结果被刘宗敏当众羞辱，后又提出严肃军纪，对百姓秋毫不犯的建议。”说着，顿了顿，“但如今看来，这条建议怕是犯了众怒，不然街也不会有这么多劝饷的贼兵。”

“殿下假冒李岩部下，训斥刘宗敏劝饷的兵，刘宗敏必不罢休，到时候闹起来，嘿嘿，我们正好浑水摸鱼！”李若链越说越兴奋，眼睛也越来越亮。

“万一，他们闹不僵呢？”边的高彩文问道。

没等李若链回答，朱慈朔哈哈一笑，拍了拍高彩文的肩，“那咱们就再给他加一把火，逼他们闹起来！”说着，又冷笑道，“我们不是没银子吗？这时候不抢更待何时！”

说完，又转向李若链，“李大人，你......很好！”

此时，李若链心中震撼至极。

年纪轻轻，却胸中有丘壑，这样的吴王，为何以前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但不管怎样，这是大明之福，大明......有救了。

想到这里，他表情愈加恭敬，谦卑的低着头。

“李大人就不想问问，抢谁？”朱慈朔继续保持着笑意问道。

“回殿下，这京城之中除了那些不要脸的豪门大户和东林诸公大臣，臣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值得抢的。”李若链低头道。

看看，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你不用多说，他就明白你的意图。

“这件事就你来办！”说到此处，朱慈朔没有了笑意，反而面色沉重，冷声道，“国丈周奎、成国公朱纯臣、大学士陈演、首辅魏德藻等人，你亲自办！”

“臣，一定尽心尽力！”李若链叩首道。

“钱财一律打包带走藏匿。”朱慈朔话中带着告诫的意味，“孤知道你下面办事的人不容易，也是忠勇之士，但还是要管好你的人，别走漏了风声!”

“得来的钱财，可以取一部分用来奖赏！”

又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个道理朱慈朔还是懂的。

“臣，明白。”

“明白就好！”朱慈朔亲自把李若链扶起来，笑道，“事关重大，走漏了风声，我这吴王就真正成了丧家之犬了！”

正说着，李邦华、王家彦等人风风火火从屋外冲了进来。

“殿下，京城乱了！”

......

......

几个时辰前，京城，皇宫。

李自成怀里抱着美人，面前的案几美酒美食堆满了桌，大殿中婀娜多姿的舞娘正翩翩起舞。

但此时的李闯王，却眉头紧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烂摊子啊！想不到老子辛辛苦苦打下京城，结果接手的是个烂摊子！”

让李闯王如此模样的原因很简单，跟朱慈朔一样，没钱！

崇祯接过的是一个烂摊子，他接过的依然是。

进入京城不到两天，就被跟随多年打天下的兄弟吵得焦头烂额。

本以为打下京城，终于可以好好犒劳士兵，打赏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了，结果搜遍皇宫国库，只搜出十七万两黄金，十三万两白银，这点钱还不够他二十多万大军两月的粮饷。

他不仅是失望，简直就是骇异。

“他娘的，这大明怎么会穷到这地步！”

没有足够的银子的话，老子怎么养军队？怎么打发那帮为自己卖命的兄弟？怎么登基称帝？

向百姓预收税？那是打脸！

“闯王来了，不纳粮”就成了屁话！

一想到这些，李自成发现怀里的美人不香了，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某些方面的功能。

“闯王！大哥！想什么呢？”带着目的进宫的刘宗敏见他发愣问道。

“银子！”李自成下意识的回答，但马又掩饰道。

“额！我是说，宗敏你是来找我要粮饷的吧？”

刘宗敏眼睛骨碌一转，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手里没几个银子，那崇祯老儿穷得舔灰，不过......”

“你我兄弟之间，有话直说！”李自成一把推开怀里的美人，起身道。

“这......”刘宗敏环顾了一下四周，李自成秒懂。

挥手停了歌舞，让众人退下，待大殿中只剩他们两人，刘宗敏又才开口。

“大哥，说句不该说的，你手里那几个银子连一场登基大殿都办不下来，更不要说打赏众兄弟。”说着，顿了顿，“我可以不要打赏，但其他人呢？何况城外还有二十多万大军，没有饷，军心不稳啊。”

听完这话，李自成面无表情。

“贤弟莫急，李岩不是已经提出捐饷之策吗？等些时日，银子会有的。”

“别提李岩那厮，读书人弯弯肠肠多，大哥你小心点！”一提李岩，刘宗敏火冒三丈，“他那个捐饷之策，到现在捐了几个银子？大哥难道不知！这样下去，大哥何时才能登基当皇帝？他真是为大哥你着想吗？”

“李岩对我大顺军忠心耿耿，是我的左膀右臂，贤弟切勿胡说！”

“我的好大哥呀！我是为你好！别的不说，今日正午，我的兵按他之策劝饷捐饷，结果被他手下在大街一顿臭骂，说什么要秋毫无犯！还惹得那些百姓叫好，他得了好名声，你呢？长此以往，京城百姓只知李岩，不知大哥你！”

一听刘宗敏这话，李自成沉默了。

功高盖主，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接受的。

大殿里很静，刘宗敏知道，自己这些话就像一粒树种，已经在李自成心里种下了，长成参天大树迟早的事。

过了片刻，李自成长叹一声，看向刘宗敏，“我知你素来对银钱之事心，相必有了对策，说来听听。”

刘宗敏挠了挠头，按下心中喜悦，凑近低声道：“京城之中大户甚多，那些官员、缙绅都富得流油，再说明朝的官有几个是干净的？咱们来个追赃助饷。”说着，顿了顿，“再说，追赃助饷是惩办那些贪官污吏，百姓也会拍手称快！大哥还会落下个好名声，一举两得！”

李自成听完眼睛一亮。

“当初起兵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办的吗？劫富济贫！老子进了京忘本了！”

摇了摇头，李自成满脸带笑，朗声道。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贤弟！此事就交给你来办！”

“追赃助饷的人员你定，涉及的财产人口一定要登记好。”说道此处，李自成又告诫道，“管好你的人，助饷的银钱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贤弟明白，我办事大哥放心！”刘宗敏胸脯拍得震天响，面朝李自成慢慢退下。

......

皇宫外，刘宗敏手下将领早就各自带着亲兵等在宫门处。

他刚出宫门，就被团团围住。

“瞧你们那样？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刘宗敏笑骂了一声。

一个将领弯腰恭敬地接话道，“汝候说得是，小的们就等着汝候带着大家伙这群土包子见见世面呢？”

“哈哈哈，算你小子会说话。”刘宗敏说着隐去了笑意，冷声道，“追赃助饷的事闯王答应了，做事的时候，都给老子把眼睛睁大点，一个子都不要放过！”

“谨遵帅令！”众将一个个眼冒金光，齐声答道。

“滚吧！”刘宗敏大手一挥，宫门前的兵将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炷香后，平静的京城，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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